第111章 认识

沈时宜跟程平乐,牡丹三人,在野外三凤山山谷,看尽了传闻中的桃花谷,尽兴而归,竟在城门处,看到了直身而立的秦瞻。

他站在城门不远处,立在骏马旁,一时间,不知道是马更神俊还是人更贵气。

“表哥,你怎么来了?”

几人下马,程平乐率先开口。说着,又看了一眼天色,“往日里你还在忙,今儿竟破例出来了。早知道如此,我们不如约你同去,也有个负重跟随的。”

说完,程平乐自己先笑出来,似乎是想到指使表哥干活儿的模样。

秦瞻不理会程平乐的调侃,看向沈时宜,“春日阳光好,你出去转转也好。待会儿要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程平乐从小就已经习惯了表哥不爱理人的模样,当下也不恼,只拉住一旁走过来的牡丹,两个人挤眉弄眼。

沈时宜瞥了两人一眼,走到秦瞻身边,“我们说好一会儿去看牡丹新排练的新舞。”

几人回到锦绣招时,天色微黑,锦绣招所在的整条街比白天时更加热闹。

沈时宜四人进入锦绣招所在的街道,瞬间,楼上楼下,各处都在招呼沈时宜。

秦瞻挑眉看向沈时宜,侧颜在微黑的夜色中越发轮廓分明,沈时宜借着夜色的遮掩看着身边人,嘴角带着出去畅玩一天的笑意,眼睛在满街各色灯笼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秦瞻看得欣喜,抬手将沈时宜脸侧不多的碎发掖入耳后,视线受阻时,越发低沉好听的声音在沈时宜耳边响起,“一段时间不来,你在这里,竟成了名人了。”

沈时宜嘴边的笑意散开,“都是大家抬爱。”

实则是从上次沈时宜为了给自己说话的牡丹包月的钱后,便一直没有停过,每月一笔。京都哪有秘密可言,即便贞娘和牡丹并没有大肆宣扬,但是有心人早就知道了,所以如今沈时宜在这条热闹的街道上,便越发受欢迎。

两个人挨得近,天色又没有彻底黑透,加上灯笼朦胧的光,众人便发现,大方的小财神沈司丞身边,竟然有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子。往日里沈时宜除了程平乐,并没有跟旁人太过亲近,如今跟男子走在一起,看到的有心人已经心思乱飞。

江南来的三位公子此刻竟还在二楼,自然也看到了挨得很近的两人。

范斯琪跟旁边的姜北海眨了眨眼,坏笑的看向对面的柳承业,“三哥,看来你来晚了,沈司丞身边,已经有人了。”

范斯琪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生意看人情,今儿见到沈时宜之后,柳承业眼睛都直了,后来跟芍药,更是没有少打听沈时宜。

这男子对女子好奇,除了动心思还能如何?虽然他们这次来,目标之一就有沈时宜,但是柳三哥的心思,一看就不是前几日没看到人时的冷酷无情。

谁知,往日里眼光高的柳三哥好容易看上人,白天还说服自己,她并没有定下,传闻是空穴来风,晚上就被打脸。这男女挨这么近,要说没意思,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柳承业眸色阴沉的看着路上并肩走的两人,突然,秦瞻和沈时宜抬头,竟是默契的一同看向二楼,三人目光相接,沈时宜褪去了白日里的和气面具,眼中都是淡然。秦瞻目光锐利,和楼上的人目光接触瞬间,便敏锐的察觉到刺眼。柳承业视线锐利片刻,便收了回去,抱拳一礼,便消失在窗口。

“认识吗?”

秦瞻偏头问一旁的沈时宜,沈时宜摇头,“不认识。”

她向来是看着和气,实则疏离。除了重要的人,旁的都不放在心上,自然也记不住旁人的面孔。

秦瞻点头,“看着来者不善。”

沈时宜又重新抬头,似乎想看清那人,“我知道了。”

两人从专属的通道上到三楼,三楼牡丹阁大门洞开,大堂和二楼的熟客便知道,这般规格,应该是沈时宜或者程平乐来了。

往三楼看去,果然,两女子的身影都在牡丹阁内,秦瞻不便出面,自然是隐在门后的地方端坐。

大堂之上,沈兆坤那几个帮闲同僚咂咂嘴,看向沈兆坤。这也不能说巧,沈时宜在家中向来不限账,沈兆坤又是个爱面子的,所以常常在账房支取银子请同僚来锦绣招。来的多了,自然会碰到偶尔过来的沈时宜。

这次,几人都装作没看到,不敢再在沈兆坤跟前拱火儿,毕竟,上次蹲大狱那一夜,是真的不好受。

沈兆坤看到沈时宜的身影,顿了顿,随即挪开目光,跟以往暴怒跟同僚狠狠抱怨的模样大不一样。

众同僚见状,虽然意外也是松了一口气,不闹事就好,许是想开了,有这么个能耐的闺女,利大于弊。

没多久,贞娘的身影竟站在了三楼的舞台上,熟客们都知道,是牡丹姑娘要表演了,一时间,鼓掌叫好声一片。

贞娘双手向下压一压,看向大堂和二楼的众人,“想必诸位也知道,咱们牡丹姑娘即将登场。但是奴家还要再啰嗦几句,这次春日新舞是沈司丞作词,程县主作曲,牡丹演绎的新曲子,诸位拭目以待!”

烟雾散开,牡丹的身影徐徐出现,竟然是自上而下的飘然出现,一个出场,便引得场上一片叫好声。

秦瞻看向沈时宜和程平乐,“我竟不知道,你们两个还有些些本事。”

程平乐闻言立刻摆手,指着沈时宜,“我这点儿能耐,表哥还不知道吗?都是时宜的词好,我这才让府里的乐师编排了曲子来喝,我就跟着出出主意,改动一二。”

秦瞻顺着程平乐的话,看向沈时宜,沈时宜嘴角含笑,一点梨涡显现,“是牡丹找我,说之前的舞已经跳腻了,让我随意做首新的诗词,她好根据新词编排舞蹈。”

沈时宜对朋友向来推脱不掉,更何况,她脑袋里有现成的唐诗宋词,只要不是拿来文会上出风头,她也乐得给牡丹编新舞蹈。毕竟,那等好诗词,不拿出来也浪费了。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叫什么名字?”

秦瞻端坐在牡丹阁,细听了半晌,从中提炼出最喜爱的两句,转头问沈时宜。

沈时宜忍住羞耻心,“是小时候听过的一首诗词,叫《长恨歌》,我觉得很适合编排成舞蹈表演,便说给牡丹听了。不是我自创,只是转述罢了。”

程平乐此时趴在栏杆上正抹眼泪儿,听到沈时宜的话,转过头来,“时宜也是恨人的很,写些春景美满的故事多好,偏偏写这离别,爱而不得,让人跟着挂心。”

秦瞻听了,眼中含笑,沈时宜拿出手帕,给程平乐擦了擦眼泪,“好了,一个故事半大,值得你这几滴珍珠般的泪珠儿,又不是第一次听了。”

程平乐摇头,“这词,听几次都忍不住,看着吧,明儿这诗词曲子,还有牡丹的舞蹈,就要传遍京都。”

沈时宜摇头,没有多理会,跟秦瞻一起,认真看牡丹的舞蹈身姿。

此时二楼包间内,范斯琪三人已经久久不语,半晌,牡丹谢幕,范斯琪才夸张的到底一口气,“都说江南是销魂地,我看,这京都的舞更勾人,差点儿让勾出小爷的眼泪来。”

芍药以前看过牡丹排练,自然恢复的更快些,用手帕压了压眼角的泪意,听范斯琪说话,便接着说到,“是沈司丞和程小姐编排的词曲好,看几次都让人沉浸其中。”

一曲舞罢,锦绣招更加热闹。众人欣赏过舞蹈,还沉浸其中,暂时告别生活中的烦恼,只热闹的谈论这舞蹈歌词配乐。

“沈司丞文采过人,在下佩服!”

有学子当众起身,大声向向三楼拱手赞美。

这赞誉之词得到了众人叫好,沈时宜在三楼起身还礼,“不敢当。”

气氛和乐美满,锦绣招的老板娘贞娘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她的酒楼中若是天天如此热闹和气,传出去,也是她这锦绣招的美事。

二楼,芍药在三位江南公子的请托下,来到笑的得意的贞娘这里,请她引荐沈司丞。贞娘为难,却也知道楼中的姑娘,除了牡丹,也都各有难处。牡丹有沈时宜的银子撑腰,芍药这里好容易来了个出手大方的豪客,自然也要试着留住。

贞娘便试探着往三楼沈时宜身边附耳禀报,“二楼芍药那里,有三位江南来的公子,想认识司丞,上来敬一杯酒。”沈时宜的目光随着贞娘往下看,自然看到了赔笑的芍药和三个衣饰不凡的公子。

贞娘的声音秦瞻和程平乐自然也听到了,两人顺着沈时宜的目光看下去,见识三个生面孔。

程平乐撇嘴直言,“什么来路不明的,也要过来敬酒。贞娘,你也拎不清了?”

贞娘被程平乐说的讪讪,赔笑,“客人几次三番的求了,咱们也不好直接拒绝,这才上来替客人问一句,郡主不喜,奴家这便回了他们。”

嘴里虽这么说,眼角还是瞥着沈时宜。在她心里,沈司丞虽为人冷淡,但是是个和气的,下人几次不小心也从不怪罪,为人宽和,定见不得人为难。

没想到她小算盘打错了,沈时宜无视她求助的目光,只如常的品着面前的茶水,这冷淡的模样,让贞娘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不是惹了沈司丞不快。

为了一个新客惹到沈时宜这等老客人,贞娘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是我的错,沈司丞别见怪。我这就去回了那几个客人。”

说着,甚至不敢转身,就这么直直的倒退,出了三楼的牡丹阁。

芍药早等在门口,见贞娘出来,连忙迎上去,“如何,沈司丞是不是答应了?”

却不想贞娘一手帕甩到芍药头上,“成什么成,你呀,又让我犯了沈司丞的忌讳。”

芍药不解,“往日里见到沈司丞,沈司丞都是和和气气的,那次小二一壶热茶险些摔在沈司丞身上,她都没有生气。这般好脾气的人,有什么忌讳?”

贞娘却挥手打断芍药的话,“谁说好脾气的人没忌讳?小事人家不计较,你要是得寸进尺,小心后果!”

贞娘说的“后果”,芍药看着包厢里含笑的沈司丞,实在想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回到二楼,面对在锦绣招盘旋大半天,就等着结识沈司丞的三位俊公子,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到,“沈司丞不喜跟生人来往,芍药无能,诸位还请别见怪。”

范斯琪率先垂下脸,坐在凳子上嘲讽开口,“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小爷在江南,便是知府大人,也是想见就见,她一个六品小官儿,竟然演起清高来了。”

姜北海脸色也不好,跟着嘲讽,发泄怒意,“一个没根没底的小官儿,架子还真大啊。跟程郡主一起,就真以为自己也是金枝玉叶了?”

柳承业倒是没有发脾气,只是抬头,透过大开的牡丹阁大门,看着沈时宜跟身边人含笑说话的模样,那份和气劲儿,任谁也想不到,私下想接触时,她会这般傲气。

“本以为沈司丞女子为官,会不拘小节,没想到,竟也这般局气。”

芍药在沈司丞那里没讨到面子,听三位客人发泄,也是苦着脸,心里跟着埋怨。

二楼包厢里,一时气氛低沉。

好一会儿,时不时看向三楼的柳承业突然起身,“我出去一下。”

几人没反应过来,便看到柳承业匆匆离开包厢。

范斯琪挠头,“三哥这是去哪儿,少见他这般匆忙的模样。”

柳承业自然不理会身后,只在三楼拐角处等着,没一会儿,出去方便的沈时宜回来,走到楼梯拐角处,便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

“沈司丞,在下江南柳承业,这厢有礼了。”

柳承业的身影从暗处走出,一身浅青色锦袍绣竹叶纹,更显得人文雅十足,再加上此人身量高挑,脊背挺拔,脸上笑意温文和气,乍见之下,让人容易产生好感。

沈时宜却不是一般的十几岁少女,她从小看人心,从十岁起,就带人出关,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自然看出,这人温和的面容下的傲气。

“柳公子刚才托人牵线,介绍不成竟亲自前来拦人,说是有礼,实则是无礼才对。我向来对无礼之人,没什么话好说的,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