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逐渐笼罩了院子,以及院内的所有物品,树影婆娑,清风柔和,也不知是初春的原因,还是所有小动物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如今的院子,寂静的可怕。
除了孙建国噼里啪啦的烧纸声,再听不见任何声响。
我抬头看了眼那如勾的月牙,轻轻点燃了法台前的蜡烛之后,便手掐印决,念起了咒法。
“天青地灵,执念往生,红灯引路,指引英灵,乔尔萍,现!”
乔尔萍便是那个小脚女人的姓名,孙建国也是给他父亲打完了电话之后,才知道的这个名字。
随着我话音的落下,一个虚幻的人影便从屋内飘了出来。
尽管这人影如今的形象已经白发苍苍,但那眼中的期盼,却如我昨日梦中一样,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消减。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感,竟能让她连死后都有着这样一份执着。
见乔尔萍已经出现,小狐狸也从我身体中跑了出来,变成少女模样伫立在我的身旁,仿佛也想亲眼见证这至死不渝的爱情会如何谢幕。
我缓缓叹了口气,把孔明灯点燃,随后放在了她的手中,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自顾自的说道:“这灯上我已经施了法咒,九天之上的罡风也伤你不得,一会你尽管高飞,用尽全力呼唤你丈夫的姓名,直到他到来为止,知道么?”
这女人并没有回答我,只是深情的望着远方,表情还是如最初时一样。
我摇摇头,退后一步,手掐印决,对着孔明灯大喝一声:“起!”
随即,这灯和小脚女人便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那情景也看不出是灯在牵引着女人飞起,还是女人在抱着灯升天。
大约一分钟之后,孔明灯和女人便在我眼中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红点,与漫天的星河融为了一体。
我看了一眼被我封闭了外界感知,一直在不断烧纸的孙建国,抿了抿嘴,再次回到了法台之前。
但我却并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因为我在等,等一个让我施法的讯号。
果然,时间不久之后,我耳边就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呼唤声:“孙友春,你回来啊,你知道我还在等你么,孙友春,友春……”
见老太太果真听懂了我的话,我便知时候已到,当即拿起法台上的招魂铃,边摇边跳起了招魂舞。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这一段先秦大能的招魂词,洋洋洒洒一千五百余字,晦涩难懂,极为绕口,如果不是当初阴阳双书填鸭式的灌溉,我想我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的。
别看我也是大学毕业,但要是单拿出来,我估计里面的字我都认不全,更别说像如今这样背诵下来了。
有时候我真挺佩服那些古人的,动不动就四书五经,简直就是要了人的亲命了。
书归正传,随着我招魂词的不断诵读,院子里的温度也在逐渐降低,远处竟隐约响起了步伐的铿锵之声。
抬眼望去,前方影影绰绰,一片钢铁洪流踏空而来。
他们虽然衣衫褴褛,却身形挺拔,尽管有些已经肢体不全,可眼中的坚毅却不可动摇。
看着他们整齐的队列,我也不自觉的也挺起了身躯,因为我心中知道,这些英灵,就是早年间那些不惧艰险,保家卫国的先驱英烈,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我们这样幸福的生活。
眼见着这群人临近,我急忙挺胸抬头,大声说道:“各位英烈,我无意打扰各位沉睡,只是有位英烈遗属的执念,为寻亡夫,迟迟不肯离开阳世,这才不得已打扰到各位,还望各位见谅。敢问各位英烈,你们当中可有一位叫孙友春的人?”
面对我的提问,队列中走出一人,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身后的队伍,然后转身对我说道:“我们四营并无此人。”
虽然对他的回答我有些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最先来到这里的应该是当初离这里最近的作战部队,所以,要是有孙友春的话,乔尔萍应该会得到消息,不至于可等这么多年。
“各位英烈乃是我最最尊敬的前辈,”虽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我还是对他们深鞠了一躬,继续说道:“今日我特意备了些薄酒素菜,为各位践行,大家食过之后,可在左侧阵法中休息,待我找到了那位执念的亡夫,便为大家超度往生。”
“哈哈……好、好,我等本已是故去之人残存的亡灵,今日有幸被你唤醒,看见了这太平盛世,心中早已无憾,今日事了,我等也该前去地府报道去了。哈哈……来,各位战友,咱们今天就再最后享受一遍这人间美食,来世我们还做战友。”
‘轰’的一声,这位领头的英烈说完,我只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阴气和杀气腾空而起,震的我一阵头晕。
紧接着,还不等我再次与他们寒暄,远方便又走来了一只队伍。
“乒乓的冲锋陷阵缴械声,那就是革命胜利的铁证……夺回来丢失的我国土,结束牛马亡国奴的生活……”
这只部队人数上明显要高于第一支队伍许多,他们唱着整齐嘹亮的红歌,一直来到了院子上空。
在一声“立定”之后,这只钢铁洪流便瞬间寂静了下去,再没有了一丝声响,可见其生前纪律之严明。
“何人唤我等前来,可是又有外敌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