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聂胜的酒局持续到了深夜。聂胜已经无法送二爷下楼,还是老板亲自将二爷送到巷道口,叫醒已经睡着的司机将二爷送回住处。
一路上只觉得心口堵得慌,直到司机将车稳稳地停在了临时住处的巷口,二爷下车后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才觉得清爽了几分。二爷顺手摸出一把零钱胡乱塞给司机后就进了旅馆,跌跌撞撞地上了二楼,走到门口刚准备敲门。“吱呀!”一声,门后站着的月梅见到二爷急忙一步过来搀扶着二爷进了屋。
“怎么喝这么多酒?”月梅边说边将二爷扶到床边坐下,将已经凉好水递给二爷后又转身找来毛巾打湿后给二爷擦脸。
“没喝多,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二爷乖乖地配合着月梅给自己擦脸的动作,待月梅擦完后说道。
“心里不舒服?是找的人没有答应我们的事还是?”月梅关切地问道。
“我遇见聂胜了,就是和他在一起喝的酒。”二爷回道。
接着二爷将遇见聂胜及和他喝酒的事全讲给月梅听。月梅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给二爷捏捏肩。
“至于我的事,不是什么事,结果可能会更好,不过我有了新的想法。”讲完后二爷又急急地对月梅说道“我现在不想做什么副县长了,我想做县里的保安队长,好好拉起一班人马,训练成保护家乡的队伍,而不是现在这种只会鱼肉乡民的队伍,必要时可以直接拉上战场!”二爷说得有些兴奋,没有发现月梅现在有些阴沉的脸色。
“时候不早了,我给你准备好了热水,洗洗脚,睡吧!”月梅看着兴奋加之酒后满面通红的二爷说道。
“又要打打杀杀的,这真的好吗?”月梅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她突然又想到前一久听街坊说的在自己县里的西远乡新出了一股匪徒,专门打劫有钱人家,听说那群匪徒手里还有枪,县里的保安队去了几次也没有见着人,可保安队前脚才走,后面的匪徒就又接着打劫,甚至还杀死了个想反抗的财主。一想到这些,月梅的心里就有些乱。又想到家里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哭了没有、饿了没有,还有自己的大哥,究竟怎么样了......
“不想了。”月梅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道。
身边的传来二爷均匀的呼吸,月梅心里很踏实,有自己的男人在身边,月梅又突然感到很幸福,随即一翻身搂住二爷,二爷习惯性地将月梅搂进怀里,不一会,月梅的呼吸就变得细长而均匀。
“多好的人呀!”二爷在心里叹道。
其实二爷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不想让月梅发现。
“或许聂胜的做法和想法是对的!”二爷想。可是自己不具备条件,要不然也带着家人一走了之。就算变卖全部家产,也去不了香港,就算去了,一家人的生活也够呛。“钱呐!”二爷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经济上的窘迫,在自己的那个小县城里倒不觉得,一出来看看,呵呵!真是笑话!家产万金,况且还没有,就觉得了不起了,今天听了聂胜的话,二爷真的有些难受了。据聂胜自己说,他家变卖了大部分家产加上积蓄,全家带着去香港的财务至少有20余万,还留给聂胜一处房产、2万多现金,加上聂胜自己的积蓄,他自己手里现在少说也有3万多。聂胜得知二爷送给中间人的红包里只有2000元大洋时简直就有些不可思议,他当即表示这个事由他来跟进,直接找当事人,钱的事他出。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二爷想不明白。
“二叔那里是个什么情况呢?”二爷想起二叔心里就有些堵,若不是因为自己家里有个二叔是共党分子,自己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对了,还有个大舅哥。大舅哥又怎么样了呢?想起大舅哥,二爷不由得就在心里骂起了小舅子付斌,也不知那里去了,早就给他信了,说自己要到昆明,自己来了这些天也不见他的影子,今天和聂胜在一起时,听聂胜说随什么大员的车队出去了,人不在昆。
“也不全是。”二爷又想,其实自知道自己当爹后,二爷自己就一直想回家,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幸福的。二爷这样认为。可没想到的是,抱着这个想法回家后的二爷被现实给狠狠上了一课——没有了权势,一家在一起的幸福是没有保障的,就算你很有钱,而这些钱也说不定哪天就不是你的了。自己现在努力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保住自己家人的幸福,可保得住吗?二爷在心里问自己。真如聂胜所说的“这个世道究竟怎么了?自己带着兄弟们出生入死换来的就是这个样子?”这不是自己的所愿、不是那些在战场上流血牺牲的所有人的所希望的样子!
一想到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兄弟,二爷心里就不由得一阵阵发紧。富芹家的情况,可是他亲眼看到的,要不是他们弟兄几个及时出现,后果会怎么样?还有何南——现在的付求,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原本好好地一个人,拼尽了命地想保一家人的平安幸福,可现在呢?
窗外间或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鸣。“这个时候的鸟鸣声应该是那些还没有找到可以栖息的枝干的鸟吧!”二爷心里想。想到这里,二爷也不由得想到自己,自己找到可以栖息的枝干了吗?
听着躺在自己怀里的月梅细长而均匀的呼吸,二爷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浓浓的夜色中,二爷也看得清月梅的眉眼。“这也是个可人儿呀!”看着睡梦中还皱着眉的月梅,二爷在心里叹道“只可惜的是自从进了自己家门就没有享过什么福,这个家要是没有她真不敢想象回是个什么样子,还给自己生了那么个小可人儿!”想打小可人儿,二爷终于有了几分高兴,嘴角咧了咧。“为了她们,自己做什么都愿意!”暗夜里,二爷用力攥了攥自己的拳头。
另一间房里,聂胜喝了掌柜送来的醒酒汤,昏昏沉沉睡了一会。也在浓浓的夜色中醒来。
“这个金德沛,怎么竟如此潦倒?竟然只拿得出区区那么点钱来谋求职位,难道当官这么多年就没有点积蓄?”聂胜自己在心里想到,“可能传闻是真的吧!他当官不但没有贪墨反而将家里的钱拿来倒贴。难道他真的也是共产党?”一想道这里,聂胜浑身不由得一个激灵,彻底没了睡意。“可看着也不像呀?”聂胜又在心里念道。
“不管怎么样,金德沛的忙必须帮!大不了自己花些钱,再帮他打点打点。”聂胜也计划好怎么再帮二爷一把,忽又想到自己,想到自己,聂胜心里真的很困惑,不知道自己决定走出的这步究竟是对还是错,当时父亲要聂胜和他们一起走,到香港去的时候,聂胜心里十分不甘就这样走了,他要留下来看看这个国家,要在这个国家的政府里谋个差事,尽自己的所能去保护那些弟兄,他要用自己的所有能力去改变这个国家,这也是聂胜自己投了差不多大半身家想在政府里谋个差事的主要原因。
这一夜,怀揣心事失眠的布置他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