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人的痛

  • 火鸟
  • 司马慕铭
  • 7019字
  • 2024-01-14 23:34:41

我刚入led芯片行业,就听过不少行业内的经典故事和传奇人物。传得神乎其神的还是同兴的萧峰。据说萧峰原来在自己表哥的公司,干得风生水起,名声在外的。后来一心跳出来单干,第一年就黄了,生活一塌糊涂,过年都没钱回家,三个馒头将就着在深安孤苦的过了个年。

有一天时来运转,与深安最大的供应商搭上了关系,统销了他们的货,摇身一变成了叱咤行业的风云人物。他的故事版本就多得数不清了,最耐人寻味的是行业内的人多半是张口闭口都会提起他与自己的渊源来,好像他所有发家的故事,自己都亲眼见证过。行业内的人唯独不叫他:萧总。仿佛立了个规矩,统一了标准,都叫他:萧哥。我捉摸不透。

那时候,有个客户跑路,连同我们的货都卷走了。大家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正是午后时光,在萧哥的办公室碰头。萧哥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办法去解决的。萧哥给大家沏了茶,天南地北的胡聊了起来。起初大家心有顾忌,又赶上这趟事,哪里放得下心来。倒是见着萧哥如此淡定从容,相信萧哥肯定有办法搞定这档事。话一聊开了,人就随意了许多。萧哥的故事也就自然而然地清晰起来:

我的老家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如果不是家庭突生变故,一家人可以优哉游哉地过完下辈子。那年,我父亲的工程投资失败了,欠了一屁股债,家里重担一下子就压在了我身上。堵在家门口要债的来了一批又一批,像是商量好的,更难堪的有些是父亲以前的好朋友,还落井下石,数落着父亲,找一切机会羞辱父亲。乡下那地方原本张家长,李家短的事,经过几个人的添油加醋,换了一个又一个版本,疯传了整个小镇,也成了乡下人饭后闲聊的话题。

没有钱的日子让人发癫发狂。母亲一天天地向三姑六婆,扯得上关系的亲戚朋友去借钱。钱哪有那么好借的,我们家以前都是借钱给别人,哪里会向别人开过口。

母亲说,熬下去,挺一挺总会好起来的,活下去才是最好的体面。

那天好不容易借到了一些钱,母亲去集市买了些肉,经过街口,那些债主像是嗅到气味一样,紧贴了过来,说出酸不溜秋的话:哎哟!吃得这么好,大鱼大肉的,就不想还我们的钱,我们那可是血汗钱来的,你们吃了,也不怕拉血,穿肠子,爆肚子。一群人呼啦啦地从集市跟到家,到了家门口便团团围住,破口大骂,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们一家人。

母亲气得直打哆嗦,父亲老泪纵横,小孩哭得稀里哗啦,我从门外操起一根扁担,泪水挂在脸上,咬着牙,冲向人群,歇斯底里地怒吼:吃个肉犯法了?我们家帮你们的时候,不记得了?张叔,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们家对你怎么样?八年前你家建房子,向我们家借钱,我爸二话没说,直接把十万现金送到你家里。你又是哪一年才把钱还清给我们?我们屁都没放一个。李叔,你摸摸胸口,想一想,你家娶媳妇,是谁借钱给你们做彩礼?刘婶,你好好想想,你妈住院急需钱,又是谁帮了你……一个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连狗都不如,狗喂熟了,还会摇尾巴。人群中沉默了一会儿,有人扯开了嗓子叫起来:那是陈年烂谷子的事情,我们早就两清了,你们家那么有本事,倒是还钱啊!在这里充什么神气,装什么大爷。一下子他们理直气壮起来,还钱的呼声越来越响亮。

我挥舞着扁担,血红了眼,大叫:来啊!来啊!狗东西们,狗娘养的……人们向后退去,被眼前的疯狂唬住了,我转身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扁担疯狂地砸向自家的大门,刺耳的声音混合着怒吼声,像针一样扎向每一个人,也扎痛着一家老老少少。门被砸的左一洞,右一个坑,上一道痕,下一道口子,最后扁担也打断了,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用尽了全力,泪水再也止不住,汹涌而出,跌落在地上。

老萧的儿子发癫了,大家也怕惹上麻烦,心不甘情不愿地散了。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做得过分,都说我宝里宝气。父亲没有责怪我,当天晚上拉起了一些油布挡住了大门,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索性就这样吧!人总是到了无可失去的时候,才会无所畏惧,什么面子,什么尊严,什么地位,什么乱七八糟的似有似无的名誉,都没那么重要了。

我说,我和彩云出去闯一闯吧!好歹弄些活钱回来。父母什么也没说,只看见有泪光在眼眶里闪过。天一亮,我和彩云就坐上了去深安的卧铺大巴。大巴颠跑了一路,我的心也颠了一路。

在大表哥的公司,起初业务并不是很顺利,所有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清一色的家族成员,最要命的都是半路出家。没有一个人懂销售流程和体系,更别说系统的培训了。大表哥给了我一本黄页,叫我每天打电话。至于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大表哥什么都没有交代,也没有什么提示。一看这种境况,我的心凉了一大截,才清楚大表哥也没有亲戚们传言的那么好。大半天过去了,只听见翻阅的声音,也没听见一个人打电话,我的心又凉了一大半。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我晚上辗转反侧,哪里还睡得着。

第二天大表哥给我们开了个会,喊了些口号,象征性地问了我一些打电话的情况。我说,表哥,今天我想现场去拜访客户,打电话我真的没有经验。大表哥说,有想法是好事,现实与想法有很大差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说,胆大心细脸皮厚,我现在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大表哥说,那你出去看看也好。

那个时候的市场没太大竞争,也如我说的那样,豁得出去,胆大心细脸皮厚,机会还是蛮多的,成单率也挺高的。我见第一个客户时,手心全是汗,衣服湿了一大半,胡扯乱拉的,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硬着头皮,向对方推起了产品来。对方老总不知道见我很真诚,还是被我忽悠了,总之接了我的第一单。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个机会。有了第一单,我就慢慢自信起来,奇怪的是原先的紧张也慢慢地消失掉了。后来月月销冠,家里的境况慢慢地好转起来。若没有发生一件极其不愉快的事情,我决然不会离开大表哥的公司,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有一天,下班后,几个老表聚在一起喝酒,大家喝多了几杯,血气方刚的,说话比较冲。本来也就是拉拉家常,开开玩笑之类的,到最后,二表哥直接发飙,冲我开火。他指着我说,你牛什么牛,没有我哥哥收留你,你狗屁都不是。我气得不行,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他马上回了我一拳。最后被其他几个老表死死地拉住了。第二天我就辞职了。

萧哥端起一杯茶,小呡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下茶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辛苦了一整年,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走在路上,斜挎着业务包,脚步越来越重,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很,连步子都挪不开了,干脆就着街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午后的太阳毒辣,直直的照射下来,冰凉的石凳都开始发热,一股热浪从脚底,从柏油马路上,从街头,从四面八方直冒出来,我胸口一阵难受,冷汗直流,胃里翻江倒海,无力地斜靠在石凳边沿,突然张开口呕吐不止,青筋凸起,实在没有什么可吐的了,有一些枯黄的胆水最后淋在呕吐的地上,在这个酷暑,热浪卷起恶臭,路人纷纷捂着鼻子,远远的躲开。我摸索着拉开拉链,从斜挎的包里搜寻出一瓶十滴水,仰起脖子就吞下去一大口。出了一阵冷汗,人瞬间清醒了。回到出租屋,已是傍晚时分,彩云准备做晚饭。我说,你先吃吧!不用等我,我想先睡一会儿。

彩云应了一声,便开始在厨房里忙乎起来。她平时话很少,平日里都是以我为重。凡是决断的事情都是听我的。当年嫁过来,是萧家最风光的时候,让多少人羡慕。女人嫁得好,是很多女人一生的梦想。可好光景,没有几年。像从云端里掉了下来,摔得个半死不活。

我们住在城中村最普通的房子,也是最简单的单间套房,除了一张床是原先房东留下来的,其他的所有生活中用得上的东西,都是这一年来,蚂蚁搬家,一点一点从外面的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每次走进出租屋,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与城市里亮眼的花花绿绿,根本不在同一个时空,可现实就摆在那里。他妈的,每天出出进进的人,忙碌的声音,匆匆忙忙的,便是一天最热闹的场景。我一头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可能烧糊涂了,可能是喝了十滴水后的反应,总是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晃晃荡荡的看见年迈的父母,小孩亲切地冲自己笑,泪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咸的,苦的,心酸的,分不清哪里是汗水,哪里是泪水。父亲说,孩子,撑不住了,就回家吧!母亲说,孩子,你又瘦了,回来在近处找点事来做,别委屈自己了。背转过身,用手掩面哭泣。后来那些声音,那些人影都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问彩云:几点了,我睡了多久?彩云说,看你睡得那么沉,也没叫你,喝杯水,起来吃饭吧!彩云说,是不是想他们了,想家了。我说,嗯。彩云说,我们回老家算了,看着你这样子,我心痛。我说,我不甘心,出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混个人样的。彩云说,可现在,你工作都丢了,人生地不熟的,能做什么?我说,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个城市,那么多机会。心里却明镜似的,这句话也没什么分量。一年以来,在业务上认识几个人,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偌大的城市里,除了公司的几个老表和沾亲带故的人之外,找一个说话的人都难,更别说前途未卜,毫无把握的机会了。彩云说,你还是到大表哥那里去做事,你这一年来,做得也不错,收入也不低,自己的表哥,一两句话就说开了。我知道你要面子,拉不下这个脸面,我去跟大表哥说。我说,吃饭吧!我有分寸的,你就别掺和了。

那个午后,彩云做了好几道家常菜。我把客户送的红酒拿了出来。一直珍藏在哪里,舍不得喝,今天索性喝光了它,图个开心。我一仰脖子,半杯红酒已经下肚。彩云连忙倒酒,我接连喝了好几杯,然后放下酒杯说,我想好了,既然出来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不如自己单干,没什么大不了的。彩云一脸惊讶,张大了嘴,不知道怎么去接我的话。我不慌不忙地把我的规划详尽地告诉她。自己出去跑单,接单,炒货,风险也少,先慢慢做起来,总比另外打一份工要强一点。那时候大家都是从出租屋炒货开始的,生意上道了,才租办公室,搬去写字楼的。我估算着自己手里的一些客户,想着多少会给些面子,搞点业务。

大表哥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在行业内是响当当的。就是不忘狠狠地打压着我。乡下的人疯传,说我吃里扒外,从大表哥公司挖走了很多客户,妥妥的白眼狼。

我出门坐公交车,也是挑着空调与普通的来坐,空调车要贵一块钱,开窗通风的普通公交车自然就要便宜一些,我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块来用,能够节省的,尽量去节省。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只是做点零碎的散单,最后连房租都没办法正常支付了,常常被包租婆堵在门口,一顿数落:扑街仔,点解房租肿没告!哗啦啦地说了一大堆。我一个劲地点头,鸡啄米一样,反正也听不懂那些鸟语,包租婆脸红脖子粗,肯定也没什么好话,只好赔着笑。包租婆气呼呼地指着我,一脸怒气。我只好厚着脸皮让对方宽限几天。一拉一扯,全是钱在作怪。能用钱解决问题的,谁又会低声下气地去求人。

听一个朋友说,帮别人编织渔网是条路子。先买一批散货回来,编好后再发过去,可以回收,不愁销路。其实这个所谓的朋友也算不上朋友,也就是在外面跑业务认识的于政,近段日子交集得多一些。于政说,还可以包教包会手工编织,坐在家里,也可以赚钱,还是靠得住。说跟我一起干。我觉得倒是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好办法,是个好路子。怕彩云担心,便瞒着她东拼西凑了一些钱,与于政合伙搞了起来。

把网织好了,准备交货的时候,对方的电话打不通了,于政和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呼:完蛋了。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在准备扇第二下时,于政紧紧拿住了我的手。我拼命地挣脱,用另一只手发狂地拍打于政的手臂,肩膀,发狂地大叫:你给我放开,放开,听到没有……

于政一直没撒手,直到我累了,最后整个人瘫软了下去,两个抱在一起,大声痛哭。他妈的,生活就是这样,坎坷又曲折,残酷无情又充满了谎言,陷阱,让我们两个这么积极向上的人,失去了方向,像一片片落叶,漫无目的飘来荡去。

纸是包不住火的,答应还款的日子到了,还不上钱,所有的事情便藏不住了。闲言碎语听多了,也就麻木了。想找个更好的时间跟彩云好好聊一聊。每次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去说。就这样拖了一天又一天。

那年,我俩被骗后,我一直想找机会跟彩云说的。恰逢要过年了,彩云准备回家陪老人,孩子过个年,来年再做打算。我不想回去,也不想再听那些闲言碎语,再说回家到处都需要花钱,现在仅有的钱只能够彩云一个人回去。我说,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在这边,也没什么开销,顶一顶就过去了。工厂那边快的话正月初就开工了,总会走一些货,解决些问题。

彩云当天是流着泪,依依不舍地走的。没想到一个春节过后,我们夫妻硬生生就分开了。回到家,彩云父母说,跟着那个自以为是的东西,到时候风都没得喝。坚决要她与我离婚,还说别拖累了她的后半生。

贫贱夫妻百事哀啊!男人的穷就是这么苍白无力,没有什么可以维持的尊严。我拿着三个馒头,一边看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通明,一边咬着冰冷的硬馒头。泪水流了一地。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放肆地号哭。

在别人准备返深安的时候,我心灰意冷地赶回老家。兜里揣着从于政那借的五百块钱。我好话说尽,还是挽不回结局。岳父母铁定了心要女儿离了,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现在这个鬼样子,何时是个头。

彩云哭着,岳父母闹着吵着,还逼着我写下一张六万元的欠条,说这些年老萧家亏欠了女儿,还要帮我们带小孩。其他的也指望不上。我们一家人心如刀割,泪水连成了线,在乡下的冷空气凝固,侵入肌肤里,刀刻一样的痛,一寸一寸地向外撕扯,连着皮肉,血肉模糊。

我写了欠条,按了手印,稳稳地交在岳父手中。我知道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现在自己及家人这个屌样,注定是要低着头,打碎了牙往肚里吞,还要吞下这所有的痛苦,委屈,难过。我怪不上任何人,怨不上任何人。

颤颤巍巍地领了离婚证,我跌跌撞撞,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回到家,便直接一头栽了下去。第二天,便大病了一场。

于政说,相信我是会起来的,只是欠缺些机会。他那时稍好一些,还没结婚生子,没那么大生活压力。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钱。给我转了一万块,要我不要怂,千万别趴下,要勇敢地站起来,还说他会带着一班兄弟在深安等着我回去。有了些资金,胆子也大了,底气也足了。他妈的,原来男人的魅力和底气,全靠腰包。腰包鼓了,腰杆也就挺了。

三年后,我带着一众兄弟们,风风光光的回了趟老家。当好几台豪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那些乡下人都熟悉的宝马,奔驰一字排开,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小镇上的乡里乡亲的笑容也柔和多了。我也不再与他们计较,只是远远地避开他们。我接走了父母,从原来的岳父母家接走了小孩。给了六万块钱给前岳父。

拿着前岳父递过来的欠条,我暗暗地用力,再狠狠地搓成了团。他们脸青一块,紫一块,不知所措。我又悄悄地塞了四万块给彩云,希望她过得好一些。彩云已经重新嫁人了,听说那个男的是隔壁邻镇的,人不错,对她很好。我最后深深地向她们一家人鞠了一躬,什么话也没有说。抬起头来后,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的眼眶湿润,泪水也打转着。后来我母亲的一声抽泣,压得我心口喘不过气来,彩云掩面冲进里屋,痛苦蜷缩在那里,后背止不住地颤动,声声抽泣,传出很远,很远……

那些年,我们是咬着牙挺过来的,凭着兄弟之间的信任和拼劲,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路。起初,大表哥一路封杀我们,前脚客户刚谈妥,后脚就被撬走了,还没正面交锋,我们就一溃千里。没有一点办法,吹胡子干瞪眼。

商场如战场。尤其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只有生存下去,不倒下,才能有机会去谈发展。现实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做生意,越是老实巴交,循规蹈矩,越是让人觉得没见过什么世面,没多大搞头。

我说,他抢我们的客户,我们也可以抢他们的。为什么我们要被动待宰呢?可从哪里入手?怎么去抢?我们也都拿不出好的办法来,一脸蒙圈。我们学乖了,不跟大表哥硬碰硬了,毕竟实力上悬殊太大,根本消耗不起。客户也不跟了,外头也不跑了,懒懒散散地玩了大半个月。大表哥在行内放出话来,说,跟他斗,还嫩了些。

我通过一些渠道找到了现在的供应商,邀请他们吃了一顿饭。那一顿饭吃得我们心惊胆战,他妈的那个杨总,真是海量,只要一碰杯,昂起脖子就干了,没有一点拖拉,一晚上也没说上几句话,就空了好几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全都傻眼了。原本打肿脸充胖子,可这脸打得啪啪响。不但脸肿了,心,肺,脾,肝都肿的一塌糊涂了。

包间里的冷气开得很低,我还是汗如雨下。屁股又像着了火,根本坐不住。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索性放开了,于是我一杯一杯地敬他,一口一声的大哥叫着。你来我往的,喝得也比较急,不觉间俩人喝飘了。我死命拉着他要结拜兄弟,搞得那班兄弟哭笑不得。那个老小子,倒也豪气,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拜了把子。还真认了我做弟弟。

抱实了老大哥的大腿,我们的货源问题解决了。几个人本来业务能力都不错,现在更是如虎添翼,生意转瞬间就起来了。大表哥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们歪打正着,就这样一步步爬了上来。

萧哥的泪水,无声地滴落下来,起初只是顺着眼角慢慢地渗出,后来竟然汹涌而至,萧哥忍不住哽咽起来,我连忙递过去几张纸巾,他接过去,胡乱地擦把,最后捂住脸,把头深深地埋在两手合拢的空间里,就这样支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和麻总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伤感袭了上来,想着去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个敏感的瞬间,只好顺其自然。麻总看了我一眼,我回望了麻总一眼,都没有言语,眼眶里闪着亮亮的,透明的泪滴。

萧哥的头深埋在双臂里,只露出一些发丝,嘴里还在念叨着,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楚。我脱掉外套,轻轻地搭在萧哥身上。麻总递过来一支烟,顺手给我点上了火。我狠吸了一口,把燃烧的烟递过去给麻总,麻总又拿出一支烟接上了火,也狠吸了一口。两支燃烧着的香烟,跳动的火花,忽闪忽闪的,在微风中展开一双翅膀,向着远方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