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救不救人？”
柳梦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答道：“当然要救，毕竟有人正在遭遇危险，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见死不救。更何况，现在都帮到了一半，中途退出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他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你不可以出面，不可以擅自行动，知道吗？”
文峤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你要保护我？”一个女人对他说这样的话，这种感觉令他感觉有些奇妙。
“我是认真的！”
“是吗？”文峤依旧不以为然，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打算怎么保护我？”
“我……我……”柳梦微一时语塞，也是，除了在审讯阶段她曾经给他们警察帮过一些忙，其余的时候，自己才是那个总是陷入险境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找到你，你就不会有事了。”
文峤挑了挑眉。“这话说得奇怪，难道不是只要找到我，你就不会有事了吗？”
见文峤依旧不拿她的话当回事，柳梦微终于急了：“你记住，若是……若是你以后遇到了什么危险，就想办法找到我。若是我无法赶来，我也会给你提示……一只柳莺好吗？如果你看到一只柳莺，那便是我。”
她说得情真意切，虽然听起来简直像个童话故事，可发生在她身上不可思议的事远远不止这一件，再信这一回又何妨。文峤虽然还不太明白，却也不敢再不认真，握了握她的手表示他听进去了。
文峤从别在腰间的一个小包中取出一个比普通手机稍大些的仪器，仪器正面是一块显示屏。屏上的画面有些模糊，还有些摇晃，画面中的地点看起来像是某个地方的出入口，时不时有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从这里进进出出，说明这大概率是连接着某个摄像头的监控视频。
文峤从刚才被打断的地方重新看起来，用最快的倍速检查了一遍，直到当前时间线，似乎并无发现。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终于，一个穿着土布花衣的女人出现在监控画面中，正在朝那个入口走去。虽然这人与他们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柳梦微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罗婉。
文峤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超声波犬笛，朝着黑暗中吹了一声，只过了几十秒，一个幽灵般的影子从左侧的草丛中钻了出来，竟是雨灵。它竖着耳朵，踏着步子，像一个士兵一样在文峤身边站定，乖巧地贴在他腿边。
“原来是你。”柳梦微摸了摸大狗的脑袋，她觉得雨灵似乎不那么抗拒她的抚摸了，便蹲下身来想好好和它打个招呼，却看到雨灵的项圈上系着一个方形小盒，这应该就是那个远程连接着监视器的摄像头。人们会提防过往的行人，可绝不会防范一只狗。
“好了，说说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文峤把主动权交给了柳梦微。
她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我想知道你原先的计划。”
“没什么计划，无非就是抓住她，然后问出李海星的下落。”文峤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
“怎么抓，又怎么问呢？”
“你不会想知道的。”文峤避开她的目光，那段充满血腥暴力的黑暗过去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团雾蒙蔽了所有感官，他下意识地退开一步，仿佛这样就能继续和她站在同一片阳光里。
柳梦微似乎明白了什么，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是什么人告诉你罗婉今晚会来这里的？可靠吗？”
她的言下之意是，给他提供情报的人有没有可能出卖他，设下陷阱谋害他。
“这个你放心，应该不存在这种情况。我通过两拨完全不相干的人分别查询了罗婉的行踪，得到了同样的结果。更何况，她不是出现了吗，这就说明我的情报没有问题。”这是文峤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件事，做完之后，他就可能永远消失，因此，他做足了准备，也比以往执行过的任何一项任务都要谨慎，只为确保万无一失。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见面？我记得这里往东几百米就有一处派出所，汽车站这种地方又常常会遇到检查，安保、监控等基础条件也往往比其他地方好上几个等级。一个身负重案，迫切想要外逃出境的人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种地方。甚至只要再往西一点点，那里就有一片原始森林，开阔隐蔽，可进可退，不比这个铁笼一样的汽车站安全百倍么？”
文峤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也不算奇怪，灯下黑，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这场交易的主导者是那个蛇头，他想在哪里见面，罗婉恐怕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据我推测，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偷渡不像贩毒，双方必须实打实地见面接触才能完成交易。做这门生意的人也不是来者不拒，他们还要时时刻刻提防边警的钓鱼卧底，所以，一些谨慎的蛇头会出面考察这些偷渡者，核实他们的身份，避免自己落入警方的圈套。”
“在客运汽车站这种重要的交通枢纽？”
“做这些勾当的人必定对当地的地理、执法、人文等各种环境了如指掌，别说是汽车站了，就算是警察局大门口也未必不敢去。可那些偷渡者就不一样，如果是真的犯了事的，在这种环境下会更容易紧张出错，一来能让他们更容易地暴露真实的身份或目的，你想，如果来人是想引蛇出洞的警察，他们可能反而不会对当下的环境有什么反应，不会对会面地点提出质疑，不会对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心生警惕，这甚至可以看作是蛇头们无意之间设下的一个心理陷阱；二来，也可以趁机对这些穷途末路的人施压加价，榨干这些人身上最后的一点价值。”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有人如鱼得水，便有人骑虎难下。柳梦微的眼眸里又开始熠熠闪光：“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多了，原来他们选了一个安全的环境，原来安全也能成为一种震慑。”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刀刺得文峤心口发疼。暗影永远不能直面阳光，雪人永远闻不到初夏的茉莉香。
我们是需要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
“在我们寻求警方帮助之前，我要见罗婉一面。如果等他们按流程审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出李海星的下落，我怕他撑不到那个时候。只是，我不能就这样直接走进去见她，她会有防备的。所以，我需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说吧。”她说什么他现在都会答应的，至少现在他是在救人，是在做一件公序良俗意义上的“好事”。至于能不能弥补一丝丝过去犯的错，他就已经不敢奢望了。
柳梦微眨了眨眼：“我要你……去帮我偷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