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字聯

集禊帖

鮑英叙

太史公以奇氣發爲文章，如河流萬里，莫知其端，洒洒千言，牢籠萬態，而少者乃不過數十字，節短韵長，風神絶世。蘇長公文亦恣肆汪洋，氣如江海，而短札片言，天機清妙。此二公者，皆由性情懷抱獨高千古，故言之短長、繁簡皆宜也。

朗山夫子具沉雄博麗之才，鴻篇巨製，如漢鼎秦碑，蔚然蒼古。當其遥情逸興，横空而來，一種清雋之氣洋溢於其閒。明月之珠，光氣照人，每不可逼視，加以胸次超然，故能囊括古今，顧瞻寰宇，大而山川雲物，小而花木禽魚，皆奔走筆端之不暇，縱横跌宕，獨往獨來，意所欲言，無乎不可。丙辰秋日，偶集《禊帖》字爲聯句，多至二百首，迴旋於二百十五字中，妙義環生，經營之巧，並巧俱忘。尤難者，直書胸臆，寄託遥深，茫茫千載，與蘭亭諸賢相遇於心花意蕋之閒，所謂古人恨不見我耳。使生並古人而以是編相質，欣賞於競秀争流之處，必相視而笑，以爲言所欲言矣。今雖古人已往，而流連人物，俯仰古今，性情懷抱，風味無殊。是即所謂“後之視今”也，即所謂“有感於斯文”者也。猶斤斤執《禊帖》，而但稱其罏䍋字面之工，是覩建章之千門萬戶，而歎羨引繩削墨之巧也。釀花成蜜，食者但甘其味斯已耳。王文簡公詩以《蜀道集》爲上評者，謂其“筆墨之外，自具性情；登覽之餘，别深懷抱”。才人之俯仰百代，而心源直接古人者，不咸賴此性情懷抱也哉。

沈繹堂宫詹分巡大梁，王文簡稱其清慈平允，書法特重於時。夫子經濟學問可埒宫詹，而適後先輝映。更當軍書旁午，神閒意暇，不廢臨池，所學所養誠有大過人者。陽明山人馳驅戎馬之時而講學從容，論者不獨美其天資學植，謂其得於中者，有自來也。

嘉慶元年孟冬望日門人鮑英謹叙

五言十聯

永懷當世盛 所樂在人和

引年崇老者 脩己仰賢人

氣宇同山峻 天懷若水清

山氣虚無迹 蘭言靜可聽

水抱山爲帶 人聽竹詠風

當大人之事 聽賢者所言

幽蘭娱靜者 脩竹契賢人

放言因有寄 妄作亦無知

幽懷與竹契 初日映山然

幽人得天趣 竹室在山閒

六言三聯

致曲終於能化 盡人可以合天

坐山林以終日 觀天地之大文

竹以虚懷可取 人無春氣不生

七言九十三聯

九有于于欣盛化 萬年永永樂春山

天懷寄在脩林竹 人品清於幽室蘭

萬事每懷知足趣 一生嘗領信天言

知者虚懷臨水樂 賢人清品與山齊

異人得清氣以生 幽興至暮年不老

以後視今今視昔 集時爲日日爲年

清風若作和天樂 春水長流萬歲山

賢者以山水可樂 至人與天地同流

風流今日觀文集 品地斯人在古初

觴流水曲風斯古 人在山隂氣亦清

每攬山林娱古趣 又和絲管樂彭年

知己感激在畢世 觀山興會是清流

娱老相將同契者 樂遊期在暮春時

賢者有情能樂此 風人無日不欣然

幽閒坐領長生樂 清靜人知後世因

文若老時能作古 人於悟後可知生

無事在懷爲極樂 有長可取不虚生

躁氣不生能集事 陳言化盡可臨文

畢世脩爲嘗在己 一生遇合盡由天

天地之閒有異人 生死足以寄大事

大事能當賢者靜 一文不取古人清

風流不類時賢者 氣宇天然古大人

人品既爲時所仰 天懷嘗與古相期

室有幽蘭林有竹 風之和氣水之清

相契寄形迹以外 所樂在山水之閒

脩己永懷於古者 作文當寄與知人

長年引水流脩竹 九日臨文俯萬山

氣同蘭靜與之化 品若山崇不可齊

古人故矣察其事 賢者欣然暢所言

此日放懷因大悟 與人相契亦無言

故事興懷嘗有感 妄言不聽爲無稽

放言在一室之内 極目於萬山之閒

天與同懷爲至契 樂流清氣聽咸和

放言在古人以右 寄情於流水之閒

幽懷極樂生清興 朗抱春和有古風

賢者遊觀懷古迹 幽人觴詠異時流

峻領齊天群所仰 幽蘭映水喻其清

靜脩可得老彭歲 清言時悟竹林賢

録叙古文述者事 清和天氣惠人風

賢者能文今若此 古人可作將無同

臨將古迹永興趣 終得天年九老風

遊詠暮春大賢者 坐臨幽竹管夫人

時文在天崇以右 自信爲管樂之流

嘗遇齊人言管相 時遊僧舍悟文殊

録古時嘗懷知永 臨流人亦悼彭咸

管相有爲齊是長 樂生猶在惠能興

知永臨文能述事 隨和有目可觀山

盡日清言古賢者 九年靜坐老僧人

癸爲水會極其盛 丑是齊人亦自賢

賢者品嘗取於竹 古人天亦與之蘭

脩禊同人于此地 臨文大有夫古風

老者娱情極樂世 賢人清詠暮春時

相將水曲流觴日 自有山隂作叙人

竹林會内諸賢者 天目山閒一老夫

未信古人不可及 當知賢者固能興

放浪一生以取樂 靜脩終老爲崇因

昔年樂事遊山水 此日娱情聽管弦

諸賢坐次列左右 一室俯仰喻古今

列坐群賢絲管樂 臨流一曲水山清

每日幽人嘗作詠 古時賢者亦知言

幽人清興老猶少 賢者虚懷有若無

録其所述同作者 斯之未信是賢人

流觀古迹其人在 坐向春山此日閒

此日閒遊流詠者 一生清放引觴人

天懷旣可寄群有 文陳猶能俯萬夫

萬山清峻懷天領 一水遊觀向竹斯

係懷在萬年以外 樂群於九老之閒

斯室有賢能述古 其人無妄不虚言

引流抱竹娱賢者 託詠遊山遇異人

室内幽蘭情所契 水閒老竹古之賢

此地若遊天以外 斯人曲類古之賢

清天虚室人臨古 永日長亭竹詠風

幽靜水亭流攬日 朗清天氣惠和風

幽靜竹亭曲帶水 朗清虚室坐臨山

室靜蘭幽風日永 曲終人在水山清

湍激靜觀生樂趣 山隂坐悟契幽懷

群山抱水生幽趣 虚室陳蘭可靜觀

竹懷朗抱清其品 水映春山靜有情

天氣清時蘭竹茂 遊人惓後水山幽

風信有期春未老 山懷抱水竹長生

曲室有情因向竹 激流生浪不由風

虚室無言聽短管 激流有興遇長風

旣當日朗風和後 自是山清水靜時

永日舍當脩領竹 少年人樂引絲風

蘭山靜坐長年者 竹水清流大領閒

今日悟言天氣短 古人良會後期長

宇宙山形無不攬 古今樂録亦能知

一室悟言欣所契 同懷和樂自無猶

同事有年欣所契 與言終日得斯人

言未及之爲躁者 老將至也得閒人

山若幽幽臨水坐 人同朗朗在天遊

終日嘗觀集古録 閒時不作老生言

在此嘗懷今日事 得閒當集古人文

八言五聯

古之賢人，風於萬世 昔者會事，與以九言

絲竹幽人，永以爲趣 詠觴盛事，若寄所懷

清品猶蘭，虚懷契竹 朗抱若水，和氣當春

遷地能良，斯爲賢者 隨事取樂，畢是可人

絲竹管弦，取諸蘭室 古今宇宙，寄在幽懷

九言三聯

詠古人之文，永懷作述 集時賢以坐，靜悟風流

躁妄者一生，無快樂事 虚誕者畢世，少聽信人

氣盛者言之，短長咸當 人和者事之，期會有終

十言三聯

湍水豈無足觀，流其清矣 崇山雖不能至，人咸仰之

盡一日之清言，亦云樂矣 臨大山以俯視，豈不快哉

會文斯室，信爲當世風流 取樂及時，况是暮春天氣

十三言一聯

長其長，老其老，賢其賢，爲極盛世

取可取，與可與，死可死，是古大人

廿六言一聯

寄迹萬山，每日品竹抱絲，領悟清幽之趣，

喻於無言，此生若將終老

浪遊一世，隨地感懷作詠，叙次長短之文，

録爲斯集，異時或與同人

三十五言一聯

斯人將老，臨水向山，作爲一室，所在脩竹幽蘭，

映帶左右，知己者相與悟言，俯仰古今事迹

其時暮春，惠風永日，集得群賢，随地引觴流詠，

放浪形骸，極樂者和以絲管，契合天地情文

祝壽一聯

自古天生彭歲永 至今人仰惠風和

女壽一聯

和氣自脩清樂宇 長年天與老夫人

遷擢一聯

得一歲九遷之遇 是長風大浪之時

婚娶一聯

作者風流時所仰 夫人賢惠室相和

得子一聯

清氣誕生，此日不同流品 大人寄託，異時又是賢良

生孫一聯

室内幽蘭永茂，終日娱情 林閒老竹長生，萬年有後

入泮一聯

爲少年清異之作 得此生知遇之初

國學一聯

此内未嘗無作者 斯文不在列諸生

歲貢一聯

諸生有長者 以次録其人

選拔一聯

其品在諸生以右 斯文豈一日之長

副貢一聯

群賢以後於斯在 不遇之人自未同

登賢書一聯

同契之文得所遇 諸生以内録其賢

成進士一聯

良悟群賢，一時大文之會 欣於所遇，暮春曲水之閒

殿元一聯

大文足領群賢 清品無能在右

小京官

長年無所事 清况少人知

中翰一聯

品若脩文者 群爲録事人

司官一聯

同群列坐，賢者相與觀文 一日放言，大人以爲能事

太史一聯

集賢盡日脩文事 稽古嘗時得異人

侍御一聯

放流異類清其品 激引賢人盡所言

京卿一聯

可以自領其事 未嘗不得於言

侍郎一聯

列坐於室之左右 得言其事之短長

尚書一聯

列坐當極品之次 一遷爲作相之人

閣臣一聯

賢良得一人之知遇 宇宙仰萬事之脩和

倉場 漕帥一聯

每歲會稽於水次 萬年所集與山崇

河帥一聯

九曲至今懷古迹 萬年於此遇清流

制軍 大中丞一聯

欣當盛世，是此地群流之長，咸稽諸事於脩和

快遇清時，得九天不次之知，永化萬人以觀感

學使一聯

信是當年老作者 又爲今日大文人

方伯一聯

每録賢人生感激 會稽歲事咸清和

廉使一聯

得虚誕之情，察察者未爲能事

係死生之會，朗朗者自不猶人

觀察一聯

嘗有觀風者 亦爲察事人

郡伯一聯

春日嘗遊將有事 山亭可作豈無僧

丞倅一聯

盡視聽之知能 當寄託於左右

牧令一聯

一時畢聽猶山事 此内嘗懷若水情

庶職一聯

群品不同，自脩其事 大人所託，無惓於懷

廣文一聯

列左右以坐 觀少長之文

織造二聯

一事作之長 終年永抱絲

盛世有人能作會 九春無日不言絲

河員一聯

每歲會期春以後 與人將事水之閒

侍衛一聯

當世脩長之品 在天左右之人

將軍提鎮一聯

盛氣足以領諸將 臨陳不知有萬夫

將弁一聯

臨事作其氣 所向不能當

封翁一聯

得歲欣當極盛世 陳情樂有後賢人

幕賓一聯

每日臨文同作者 終年在事一閒人

書院掌教二聯

朗詠每懷山長作 清言時與故人同

山長清言娱永日 諸生良悟坐春風

田舍一聯

每日同人於此地 九年大有若崇山

商賈一聯

大興今日猶山集 永盛長年若水流

醫家一聯

能脩其事同良相 得遇斯人自永年

命理一聯

得其誕生之日 知其遇合之期

卜筮一聯

遇事可以自信 有時不向人言

堪輿一聯

每信群山能抱水 不知隂地亦由天

相士一聯

觀氣宇於今日 知遇合於異時

傳真一聯

脩短與形骸不類 風流得氣宇之閒

禮生一聯

盛時得與斯文列 朗氣清於峻宇閒

梨園一聯

蹔託形骸於此日 永和絲管以終年

輓聯三聯

永懷古人，良可取也 後有作者，豈能及哉

生死彭殤無異致 古今嗟悼有同情

一視彭殤無痛悼 放懷天地足遊觀

會文師一聯

以此自終娱老日 于斯爲盛會文人

塾師一聯

暮年不知老將至 後生亦得與斯文

騷人一聯

清詠一生極樂世 感懷萬古老文人

官署一聯

脩齊不託之虚誕 風氣豈異於古今

馬館一聯

知己之感遇於樂 得時以騁盡所長

錢局一聯

取之於山得其所生之地 化之爲水録其所作之年

遷徙一聯

天氣朗清遷峻宇 蘭言會悟集賢人

宗祠一聯

賢者咸和其同氣 後人永感於所生

戲䑓一聯

靜觀世事於斯坐 曲盡人情在此時

戲園一聯

長有朗清和惠之風 此是絲竹管弦之地

僧舍十聯

林將風作詠 僧與竹同閒

春山遊者和古作 靜室僧人詠大悲

寄興嘗遊蘭若地 放情終老會稽山

人遊和靜春山外 僧在虚無暮領閒

人當老後文能古 僧坐竹時風亦閒

坐臨幽竹九春靜 良悟山僧盡日閒

作亭之僧爲知者 遊春能詠亦賢人

春水長流蘭若地 清風時作快哉亭

九老樂遊無所事 萬僧幽會悟其因

文竹風隨賢者詠 古山天與老僧脩

尼庵一聯

竹林清作詠 蘭若靜無言

道院一聯

大領長山有古趣 清風脩竹不知年

楊鋴跋

馬朗山妹丈觀察中州，退食之暇，集《禊帖》字作對，大而綱常官制，小而名物象數，分門别類，以事屬辭，無不備舉，固爲文人一時遊戲之筆，亦洋洋乎巨觀也。

夫古人立説，託之文章，假以歌誦，從未有寄諸對聯者，即有所集，亦不過拈題集句，更未見集字者。朗山具沉靜之姿，克深厚之學，於二百十餘字中集長短對凡二百聯，藉古作有限之字，以抒其無盡之詞，有意有筆，有典有則，毫無矯揉造作之態，字字出於天然，伐從來所未有，朗山爲之創始者也。且並非爲於從容暇豫之時，而爲於軍書旁午之際。蓋事至則挺身接應，事去則寄情翰墨，此又人之所難，而非學優卷邃者不能也。孔子云“仕而優則學”，明道先生亦云“即此是學”，其朗山之謂乎！

時嘉慶丙辰仲冬朔日撫堂楊鋴跋於敦復堂

周元鼎跋

寄興清幽信樂天，風流猶是永和年。

一亭觴詠春無盡，萬類情形敘自然。

其品不隨今以後，所言嘗合古之賢。

閒時攬此殊懷感，坐悟清於聽管弦。

朗山年大人崇懷靜氣，不以事遷，閒集《蘭亭》文，爲言若其自言，亦一快也。因亦集爲此詠與敘次其後。

年愚弟周元鼎拜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