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池嫣韵

“咚咚咚……”

“霹雳乓啷……”

“哗啦…哗啦…”

“哇哇哇……”

“几点了，还不消停，恁姨哩春池嫣韵……”

张初九脸颊通红，一手握着纸团，仰头愤恨大骂。

不行，越骂越气！

他取下耳机，提上裤子，从三米长的大床上一跃而起，冲进厨房，开始磨刀！

“锵锵锵……”

菜刀划过磨刀石，一下，又一下……

粗劣的刀鸣在屋内回响，楼上的嘈杂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柔和的灯光洒落，清冷的刀光闪烁，光滑的刀身映照出张初九越发狰狞扭曲面容，双目泛起红丝：“老子非砍死恁，一窝都别活……”

不断的重复，喋喋不休，似是在发泄，但更像是为自己壮胆！

张初九伸手，在刀刃上一压，双眼眯起，提刀冲出厨房。

打开大门，一步迈出，却又停下，脸色变幻，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砰……”

他重重的关上房门，发泄着心中不甘，与对自身懦弱的羞愤！

张初九回到客厅坐下，抽出一根红旗渠，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呼……”

混浊的烟雾升腾，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些许怯懦，但更多的是无奈！

父亲早亡，老娘奔波了半辈子，熬尽心血，买下这套两居室，早年一些经历，让他有些自卑，因此目前算半个童子！

本来一人独居，母亲暂时也不需要他供养，一人吃喝不愁，生活也算惬意，但自从楼上搬来一家四口后，这样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

那家男人二缺，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拿个锤子敲地，两口子经常打架，是真的打，哭爹喊娘的！

两个小孩，一个练琴，但明显是根歪苗，一年多了，曲子没换过！

另一个，约莫两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要么睡醒了哇哇哭，要么拖着摇摇车哗哗的在屋里跑！

一家四口四朵奇葩！

他曾上去好言相说，也曾报警，让警察上去调解，更是准备了一根木棍，顶过天花板，但都不管用！

这是他第三次磨刀，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上去拼命！

他也想过卖房，但最终，因不忍心坑害别人而无疾而终，他很清楚，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狠，要么忍，可他怂，不敢豁命，于是他也就只好忍了！

这一忍，便是两年，休息不好，有了心悸的毛病，整个人看着浑浑噩噩的，终于他失业了！

他被投诉了，眼神骚扰！

苍天可鉴，他只是缺觉，恍惚了啊！

回想那日，业主小依举着手机，似一只受惊的小兔，娇语惜惜：

家人们谁懂啊，人家又碰到门口那个下头男保安了，好恶心，人家都不敢回家了！

于是，他光荣下岗了！

在一众同事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狼狈离去！

烟燃尽。

楼上嬉笑声闹，父慈子孝。

时间，二十三点零八分。

张初九从抽屉中抓起一把零钱，披上大衣，走出家门。

……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

大街上空无一人。

远处，黄毛狼嚎，鬼火轰鸣，一路向北……

二胖麻辣烫。

张初九推门走进，点了老十八样，交了钱，提着一瓶可乐，找座…

屋里零散的坐着几桌客人。

一对小情侣依偎着，互相投喂，你侬我侬，嘻笑低语。

张初九走过，余光洒落，想起了一句诗，手抚春波里，潮水连海平！

不知廉耻，不知自爱，不知是何滋味……！

一股浓烈的玫瑰花香钻入鼻尖，夹杂着淡淡的甜腻烟气。

他鬼使神差落座。

左前方，三个女人在谈笑，修身的青色旗袍勾勒出明媚的春光，朱唇媚眼，动人心弦！

似是注意到了张初九的目光，三人互相推搡，随后一人似是不经意间，翘腿叠坐，旗袍滑落，腿长如玉，浑圆笔直！！

张初九下意识避开，脸色有些发红，暗骂自己没出息，惹得对面三人捂嘴笑闹，惊起阵阵白浪……

张初九压下躁动，开始刷手机，看擦边，等待自己的麻辣烫。

好色是人之本性，第一眼是本能，但第二眼就是德行有问题了！

说他矫情也好虚伪也罢，反正他就是这么个人！

麻辣烫好了，被端了上来。

服务员是个男的，张初九经常来吃，混熟了，关系不错。

这人长的高高壮壮，憨憨厚厚的，身份并不简单！

二胖连锁麻辣烫的少东家，刘淼，字三水！

这是刘三水告诉他的！说道上人给面子都叫他三水哥！

也不知是哪条道！

刘三水很能扯，张初九每次都表现的很有耐心，甚至还会说些捧场话。

“初九…初九…”

刘三水没走，挨着张初九坐下，瞪着一双浓眉大眼，语不搭调的胡乱扯皮！

“初九，我新买了辆摩托，扶桑最新款的哥斯拉，十几万呢，改天出来跑跑！”

他大声炫耀，满脸写着欠打两个字！

“好……”

张初九随口应下，头都没抬，他有一辆大运宝驴，虽然是国产的，但跑起来也是风驰电掣的，未必会输！

“我房子快下来了，你不是干过装修队嘛，到时候帮忙看看……”刘三水自顾说着，装模作祥的叹了口气，抱怨道：“唉，我说，那房子还是太小了，我朋友多，感觉有些耍不开……”

张初九一心吃喝，并不搭理他自导自演，突感觉胳膊被顶了一愣，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刘三水。二人四目相对，刘三水对他挑眉，脸上泛着一抹羞涩，竟有些坐立不安。

嗯？

几日不见，这浓眉大眼改走纯情路线了？想要换个花样，劝风尘女子从良不成！

张初九疑惑。随即顺势看去。

只见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女，一袭宋制青色连襟襦裙，端坐在椅子上，小口吃着麻辣烫，巴掌大的小脸，明眸皓齿，皓肤如玉，似一抹月光投入人间！

一眼之下，张初九心中积攒的阴霾都被驱散了几分！至此他明白了，这厮这回怕是想走心了！

“三水哥，以你的身价，买的房子怎么会小，别逗了！！”

张初九一抹嘴，正襟危坐，开始认真捧哏！

“唉，二百来平，还是小了，我原是想买个别墅的，但大恒花园没有！”刘三水摆手，矜持的笑了下，随后义愤填膺：“垃圾大恒！”

张初九暗戳戳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的问道：“呦，这二百来平也不小了，结婚够用了，三水哥…你想好怎么装了吗？”

“什么结婚，我还单身呢！别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刘三水声音突然拔高，好似又满腔委屈，就差把诽谤两个字刻脸上了！

妈的，这演技，弯弯铁马奖不请你真是瞎眼！

张初九暗骂一声，从善如流的道歉，接着又道：“三水哥，你这么优秀，就没遇到一个合适的？”

“唉，不瞒你说，兄弟我痴活二十余载，至今仍未谈过恋爱，唉……真想尝一尝爱情的苦啊！”刘三水叹气，神情落寞，眼神中透着一丝真诚的渴望！

“要我说，你也别太挑了，你这一直不迈出那一步，咱们这片儿好多小姐姐都觉得自己有希望，翘首以盼，大好年华啊，都耽误了，听兄弟一句劝，差不多得了，给兄弟们留条活路！！”张初九眉头一跳，皮笑劝道。

“不成，若不是我欢喜的，往后余生宁愿孤独终老！”刘三水眼神坚定，注视前方！

张初九挠头，他快没词了。

他沉吟片刻，目生憧憬：“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三水哥，你这境界高啊，兄弟佩服！助你早日找到自己的有缘人！”

“缘分，缘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刘三水吟着诗，眼睛发光，似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脸上泛着神圣的光泽，径直走向汉服小姑娘，脸颊通红：“你…你好…能加个抖信吗！”

“好呀……”

小姑娘抬头，顾盼生辉，霎那间，炽热的灯光都不及她明亮！

声音似四个月大的小奶猫，惹人疼惜！！

青葱玉指，点开抖信二维码，推了过去！

刘三水喜不自胜，颤抖着扫码。

“叮……”

“小兔…”

“嗯……”

小兔轻启朱唇，眼里泛着柔弱的水光！

加上了！

刘三水看着小兔，喜不自胜，却又强装镇定，脸上挂着自以为善意的微笑，却不知落在对方眼中，就像是掀开帽子的狼外婆！

小兔如同小兔受惊，起身后退，抓起一旁的小布包，推门跑了出去……

刘三水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攥着手机，肠子都悔青了！

他犹豫再三，再三斟酌，试探性的向对方发去一则信息，不想对方很快便有所回复。

经过几轮拉扯后，小兔主动向刘三水发出邀约。请他为自己下次的动漫展应援。

刘三水深知过犹不及，主动结束对话，如同得胜归来的大将军，回到张初九身旁坐下。

“初九，这回等着喝兄弟喜酒吧！”

刘三水拍着张初九的肩膀，满面红光，嘴角咧的跟只裂口女一样！

从他的眼神中，张初九知道，这厮已经想好了两人死后埋哪儿了！

“那就祝福你了！”

张初九撇嘴，默默的打掉膝盖上刘三水无意识伸过来的咸湿手！

这厮没救了！

他起身准备离去。

刘三水将他拉住：“别走，陪我庆祝庆祝！”

“对门？”

张初九矜持的停下了脚步。

看了半天戏的仨旗袍女郎也重新落座，掏出小粉盒开始补妆……

刘三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斩钉截铁道：“不去了，再不去了，我要为我家小兔守身如玉！”

话落，张初九失望，三女落寞！

“喝酒……”

刘三水兴致勃勃的提议。

张初九黑脸拒绝。

他酒量不行，两瓶啤酒哇哇吐！

“陪我喝一杯，我的白金卡送你！”刘三水一摸兜，将天上足道的VVIVP卡拍在了桌子上！

“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初九扭捏，手一抓，落袋为安。

三女对着张初九媚眼一挑，欲说还休，随后扭着柳腰，袅袅而去！

张初九轻车熟路的拿酒摆碟。

厨子自不用吩咐，从善如流上了黄瓜变蛋，花生米，烤串也是随后就到！

这一顿酒喝了不到半个钟，便被迫结束，二胖连锁麻辣烫的董事长驾到，这位坐拥铜雀市二十多家麻辣烫，号称铜雀麻辣一哥的大佬一进门，便抽出了皮带，撵着刘三水夺门而出！

至于张初九，在看到刘二胖董事长抽皮带时，就掩面而逃了！

他可不想在刘董事长面前留下一个狐朋狗友的坏印象，他还想继续拥有二胖连锁七折VIP呢！

半醉半醒间，张初九看了时间，午夜两点半，瞅着对门闪烁着的七彩跑马灯，张初九摸了摸口袋里的另一张VVVIP卡，迈着四方老爷步，走了进去！

四个分别不到一个小时故人再次见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小时不见，那岂不是……嗯，反正是隔了很多天。

于是，在一声声小哥哥撒娇声中，张初九大手一挥，四人进了屋！

具体体验，暂且不提！

一个小时后，张初九在三位小姐姐依依不舍的挽留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