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爷，”少年使役毕恭毕敬，“咱们县经常有夷族进犯，所以家家户户都供奉着东山神老爷，祈求东山神老爷的保护。”
“家家户户都在供奉？”陈辞略感诧异，看了看东山神神像，接着问道，“东山神的信仰在黎县竟这么普遍？”
“是的呢，”小安肯定道，“小人以前的家里就供有东山神老爷，左右邻居家里也一样。”
福伯插了一句：“那东山神真的有保佑你们吗？”
“有！”小安不假思索，“小人以前听娘说，有些被抓到夷荒人，都被东山神老爷显灵救回来了呢。”
“哦？东山神还曾显灵？”陈辞来了兴趣，“具体怎么回事？”
“呃......”
小安挠了挠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也没见过那些被东山神老爷救回来的人。”
“原来如此。”陈辞笑了笑，他认识到这可能是极端信仰东山神的人编出来的神迹。
在御道者的共识中，神，是超越圣人的存在。
圣人在体内临摹道则，轻易就能窥探到宇宙的奥秘，这方天地对他们来说，就显得很狭窄了。
当圣人体内道则的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能超脱这方天地，破界飞升，羽化封神。
修行界有共识，圣人飞升之后，能去到一个层次更高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比这方天地更加玄妙、数量更多的道则。
那个世界，被称为神界，或者是仙界。
可有所得，则必有所失，圣人飞升仙界，便意味着断绝了与这方天地的联系，无法轻易回到这方天地。
自上古以来，仙人或神祇显灵之事，屈指可数。
......
陈辞换了一个问题：“小安，我问你，夷族进犯黎县的频率，很高么？”
“高！”说到这个话题，小安顿时咬牙切齿，“那些蛮子基本上每年都要进犯我们好几次，尤其是旱涝之年，次数更多，每次进犯，他们都会抢很多粮食，还会抓走很多人。”
陈辞听得眉头紧蹙：“这么频繁？云秀军就不管么？”
方灵均的云秀军，本身就是为了抵御夷族而组建，他这位节度使能将云辉州、秀林州两州的军民财三政抓在手里，就是因为这样便于作战。
于情于理，云秀军都不应该对黎县的情况坐视不理。
“这......”
小安听到这里问题，脸色一变，不敢说话了。
陈辞看出他有顾忌，鼓励道：“放心说吧，恕你无罪。”
“是。”小安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来，“小人曾听以前的陆大人说，请云秀军出动，是要付钱的！”
“什么？”
陈辞愕然，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预料，感到非常荒谬：“云秀军抵抗夷族，要收钱？”
小安：“好像是什么伙食费、训练费、军械折损费、伤亡补助费、行军费、心神安抚费、甲胄费……”
砰！
陈辞气的一拳打在旁边的柱子上，脸色阴沉：“荒唐！朝廷拨给他们的军饷还不够多？两州的税款还不够用？抵御夷族本身就是他们的份内职责，居然敢变着法子收五花八门的费用！他方灵均是掉进钱眼里了吗？”
福伯吓得赶忙制止了陈辞，怕他说出更不敬的话来，不过福伯自己也有疑惑：“那云秀军就不怕黎县失守吗？”
“这个，”小安说道，“小人曾听陆大人对洪大人抱怨，说是云秀军里一位校尉老爷说了，黎县山多路险，就算失守了也无所谓，夷族不可能从黎县攻进州府……”
“这就是他们坐视不理的理由？”陈辞非常不满，但在福伯的示意下，他也没有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是冷哼了一声：
“哼！”
小安点头：“云秀军靠不住，老百姓就只有寄希望于东山神老爷了。”
陈辞看了看东山神神像，心道：“原来这才是东山神信仰普及的原因，看来就连前任陆县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山神了，这才在公廨供了一尊神像。罢了，留着它吧。”
福伯看出陈辞心情不好，赶忙道：“二郎，先别想了，吃点东西早些休息吧。”
“嗯。”
小安很有眼色，立刻通知后厨上菜。
......
另一边，洪海和刘洲却没什么胃口。两人来到洪海府上，进入书房，摒退下人。
刘洲低声道：“洪兄，这新县令是御道者吧？”
洪海的脸色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阴晴不定：“他能战胜山君的使者，必是御道者无疑。”
“嘶！”
刘洲倒吸冷气，为难道：“他若是御道者，山君想掌控他，怕是难办。”
“嗯。”洪海简单应了一声，眼神凝重。
“对了，洪兄，”刘洲忽然想起白天的事，问道，“你怎么能给陈县令提议，让他去请云秀军对付山君呢？”
“呵。”洪海失笑，“那又如何？云秀军岂是他能请的动的？你看他像是有钱请云秀军出动的人么？”
刘洲回想了一下：“嗯，确实不像，他和他身边的老仆，穿的都很朴素......这我就放心了，只要云秀军不出动，就凭他陈县令一人，很难对付山君。”
“不可大意，”洪海摇头，沉声道，“他能杀死山君的使者，肯定是有些本事的，而且他把山君的下属关进大牢，肯定是想从他们口中打探山君的情报。我觉得此人还没放弃进攻王玉山的念头！”
刘洲一惊：“那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让他没精力去想这些事了！”洪海道。
“洪兄的意思是......”
洪海冷笑：“呵，二十年前走失在黎县的皇室宗亲找到了么？十一年前的屠村案告破了么？三年前遗失的宝珠找回来了么？这些，不都是事么？”
“这些事情，不是早就无人问津了么？”
“我们可以不问，但陈县令不行啊，谁让他是县令呢？是吧？”
“哦！我明白洪兄的意思了，洪兄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把这些悬案送到咱们这位县令大人的跟前，保证让他焦头烂额，没时间去找山君的麻烦。”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