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who？'

决定了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物质？记忆？还是所谓虚无缥缈的灵魂？

身负三份记忆的安迪尔.玛格特罗恩总是会陷入这样的思考与迷惘之中。

自我认知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东西，它可以影响你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形事风格或者在关键时刻做出的一些选择。

甚至更严重者，它会决定你是否还是你。

所以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是同时获得了两份记忆的土著贫民安迪尔？

还是获得了穿越者记忆的'陆山君'？

或者，我干脆就是穿越者陆山君？

三份记忆时常在大脑之中博弈与纠缠，也是安迪尔时常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元凶。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那里去？

这是人类哲学意义上最著名也是最难解的三个问题，而在疑惑于许多穿越者是如何解决自我认知定位问题的同时安迪尔正深受其扰。

“哪个是安迪尔.玛格特罗恩？”

“是我，先生。”

被喊到了名字的安迪尔立马站了起来，只见他快步走到了喊他名字的那人面前站定，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显然，在获得更加高质量的生活的欲望面前，这些形而上学的问题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是来应聘文员的？”

“是的，先生。”

主管粗略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这是一个面相稚嫩，看着有些干瘦矮小的年轻人。小嘴唇，低鼻梁，瞳孔偏棕色，五官端正，和瞳色一样黑中带着些许棕色的头发剪得很短，给人一种利落的感觉。

他的站姿十分自然，带着些许书卷气，如果忽略他营养不良般的矮瘦身材与身上穿着的这套老旧但干净的衣服的话，他看起来就是像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鲁恩绅士。

“进来吧。”

见这位主管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安迪尔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他跟着这位主管先生走进了一旁的小房间，关上门之后在主管先生的示意下坐在了主管先生对面的椅子上。

“受过教育？”

主管先生每次说话都非常的简短，就好像同样的话已经说过了很多遍一样。

“是的先生，有幸读过教会学校。”

“冒昧地问一下，你的信仰是......”

“先生，我信仰伟大的女神。”

说着，安迪尔的手指在胸前轻点，画了一个标准的黑夜教会的圣徽。

主管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也是女神的信徒。

“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

“先生，我租住在兰德街66号。”

“唔......你先把这个做了。”

头发有些花白的主管先生慢条斯理地将一小叠纸递给了安迪尔。

略带恭敬地双手接过纸张，安迪尔拿起原先就放在桌上的钢笔，认真地做起了题目来。

纸上是一些非常的简单数学题，按照两个陆山君的记忆来说，这些题目最难的也只是初中的水平，所以不一会儿，安迪尔便做完了题目。

看着没过多久就把纸张递过来的安迪尔，主管皱了皱眉头，他接过了纸张，细细看了起来，原本皱起的眉头也随着对纸张的阅览而慢慢放了下去。

“你很不错，你觉得一镑五苏勒的周薪怎么样？”

“非常适合我！先生！”

“很好，那你明天就来这里报道吧，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好的先生，先生再见。”

在主管先生略带笑意的注视下，安迪尔离开了这间小房间......

带着终于熬出头了的轻松心情，安迪尔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眯起眼睛，放缓了平素匆忙的步伐，好奇地看着周围就像是历史书上的照片与图画走进了现实的模样。

感受着这份源自于记忆，源自于时间与空间上的割裂感，名为陆山君的存在正在体悟这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名为拜亚姆的城市。

拜亚姆，罗思德群岛的首府，别名“慷慨之城”。

而罗思德群岛又被称为香料群岛，生产各类奇异香料，以这方面的种植园为经济的支柱。

其中，拜亚姆所在的蓝山岛占据了群岛一半以上的土地面积，有金、银、铜、煤、铁等矿藏，森林覆盖率高，水果品种多，土地异常肥沃。

正因为如此，第一批殖民者将他们建立在海边的城市命名为“慷慨之城”，认为这是神灵许诺的流淌着奶和蜜酒的宝藏之地。

作为鲁恩王国的殖民地首府级城市，拜亚姆的治安情况不说是同鲁恩本土一样蒸蒸日上吧，也算是一塌糊涂了。可以说是到了夜之城听而伤心，哥谭市闻之落泪的地步。

鲁恩官方，风暴教会，当地反抗军，海盗，黑帮以及各种隐秘组织或明或暗地来到这片土地上共襄盛举，让本就混乱的当地治安急转直下。

慢慢成为了拜亚姆的另一经济支柱的赌博与妓院等行业的扎根与盛行更是为这座恶欲横流的罪恶都市添砖加瓦。

在多方黑恶势力的精耕细作之下，这片热土就像是蒸汽朋克版的芝加哥（注1），呈现出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而安迪尔便是在这么一片热土上诞生，长大的最底层的可怜虫。

安迪尔.玛格特罗恩，鲁恩裔罗思德人，生母不明，生父据说是所谓的“鲁恩绅士”，但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安迪尔是被从拜亚姆著名妓院“红剧场”里遗弃出来的孩子，后由捡到他的流莺丽莎扶养长大。

所幸安迪尔长得比较宝相庄严，因为偏向鲁恩人的长相与同丽莎学的那一口地道的贝克兰德口音的鲁恩语，长大一点了的安迪尔得以靠着给初来乍到的鲁恩老爷当向导来补贴家用，维持生活。

可以说这副长相这可能也算是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留给安迪尔的唯一馈赠了。

不然凭借着丽莎当流莺被层层剥削之后的微薄收入，这个固执地养着两个孩子的蠢女人可能就会因为吃不起饭而饿死街头或者交不起保护费而被黑帮抓去当耗材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作为拜亚姆骡马跪卒的安迪尔肯定是活不到老年的，可能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同许许多多的“拜亚姆人”一样，因为各种原因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在这座淌满了恶欲的“慷慨之城”里掀不起任何涟漪地死去。

但显然，两份不属于此世的记忆让未来走向了另一种可能。

陆山君，两份记忆的主人都叫这个名字，地球赛里斯人，就读于普通二本大学的一名还没毕业的普通带学牲。

两份记忆的人生轨迹高度趋同，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异在于其中一份记忆人生轨迹的持续时间要比另一份要长出几年，同时多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文创类作品。

其中最引安迪尔关注的是一本小说，里面描写的鲁恩和拜亚姆与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产生了联系且高度相似。

但从知道书中某些普通人知道了就会直接暴毙的知识的自己并没有直接死亡或者变得奇奇怪怪来看，那本书上写的某些神头鬼脑的事情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穿越到异世界的安迪尔抱着某种侥幸心理这么想着，一般理论性而言，自己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如何提升自己一大家子人的生活质量上，而不是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显然，受过高等教育的陆山君带着丽莎她们离开这个泥潭过上更好的生活的难度并不像安迪尔那么难如登天。

不管是靠着节衣缩食攒下来的钱买开蒙书籍与抽时间上书店白嫖一些报纸书刊来摆脱文盲状态，还是在收集整理完相应信息后去应聘这份成功率较高，薪资水平相对高的工作，都是安迪尔为这一目的所做出的尝试与努力。

为了自己的扫盲，一家人这一周的生活水平都不止下降了一个档次。

拂过有些干瘪的肚子，安迪尔开始在心里头嘀咕了起来。

不过人的潜力到底是逼出来的，虽然说有口语的底子，并不是从零开始学习，但还是很难想象自己能够在一周之内掌握一门语言。

大抵是成功拿下了这个体面工作让原本如大山般压在心里的急迫感与压力消失了的缘故，安迪尔难得地放松了下来，这也让安迪尔那没溜而又活跃的思维从新跳动了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先前被压力积压在心底里问题悬而未决。

“我”到底是谁？

如同打开了某扇禁忌的大门，无以言状的“触感”开始随着这个问题由心底向上蔓延。喷涌的思绪团在一起，蠕动着在心里摊开，它们就像是触手，像是报团扭动的虫蛇，一窝蜂地堵塞在内心的空洞之中。

'陆山君'慢慢停在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逼仄房间的门口。

猩红的月光不知从哪里爬了进来，并在一瞬间占据了走廊的全部空间，开始贪婪地舔舐着定立在原地的'安迪尔'。

房门此刻突兀地显得格外的熟悉又格外的陌生，走廊因破旧脏乱而变得异常的阴沉。它们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在一节节地拉长，拔高，要将眼前的人彻底吞没。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的身体此刻出现了某种问题，就好像呼吸从自动档变成了手动档一样，他的各个肢体变得不协调，不受控制了起来。

就仿佛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不该存于此世的异物，是某种披着名为安迪尔的皮囊的，由各类东西缝合起来的异物......

带着没由来的异质感，'陆山君'陷入了一种莫大的恐惧之中......

注1：阿美利卡犯罪率的最高的地方，哥谭人称小芝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