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卢斯——“第二位祖国之父”

古代希腊重装步兵雕塑(约公元前5世纪,斯巴达考古博物馆藏),罗马的第一级步兵就是以此为基础建立起来的

公元前509年,罗马人推翻了最后一位埃特鲁里亚的统治者高傲者塔克文,建立了共和国。但塔克文被驱逐后,仍企图回到罗马,重建其在罗马的统治,因此向埃特鲁里亚人求助,最终说服了克鲁西乌姆城的国王波赛纳进攻罗马。罗马人和其他拉丁城市一起行动,击溃了波赛纳的军队,进而把战争转变成对埃特鲁里亚人的征服。这场战争从公元前477年持续到公元前396年,一共打了3次,其中以对维爱城的围困和攻陷最为惨烈,因此也被称为“维爱战争”。

埃特鲁里亚武士的雕像,穿着全套的希腊盔甲

维爱是埃特鲁里亚地区最强大的城市,位于罗马城北面20公里左右的地方。对罗马人来说,维爱是个永久的敌人。早在王政时代,为了抢夺盐场和土地,罗马人与维爱人之间就时有战争。在罗马人与来自东方的厄魁人和伏尔西人作战时,维爱人不时地骚扰罗马地区,虽然没给罗马人带来很大的恐慌,却在罗马的后方制造了不少麻烦。因此,公元前479年,罗马伟大的法比乌斯家族主动请缨,以一个家族的力量对抗维爱人。

维爱战争(Giuseppe Cesari,1598—1599)

据历史学家李维记载,当法比乌斯家族自费抗击维爱人的消息传出后,得到了罗马城内的一片赞誉声。当队伍踏上征途时,很多人跟在队伍的后面大声地呼喊:“前进!勇士们,前进!幸运与你们同在!”在最初的战争中,法比乌斯家族常常获胜,令维爱人非常恼火。迫于形势,维爱人改变战术,以突袭和埋伏对付罗马人。公元前478年,罗马人陷入了维爱人的埋伏圈,结果,4000多人全部战死,其中包括法比乌斯家族的306名勇士。这样,维爱人暂时获得了胜利,而罗马人则把仇恨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公元前406年,在取得了对厄魁人和伏尔西人战争的胜利后,罗马人腾出手来,全力解决维爱人这一劲敌。战争的具体情况我们了解得不多,因为有关这方面的历史记载很少。但大体上我们可以推断出,罗马人的攻城进展并不顺利,尽管罗马的独裁官前后更换了几任,但维爱城却历经十年仍未被攻下,罗马士兵的厌战情绪已经蔓延。

在此紧要关头,卡米卢斯临危受命,成为罗马的独裁官,领导对维爱的战争。卡米卢斯是一员老将,曾在与厄魁人和伏尔西人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也曾在很短的时间内打败过维爱城的两个同盟城邦法勒瑞和卡珀纳。卡米卢斯之前的几任指挥官在指挥围攻维爱的战斗时,往往利用阵前的空地与维爱人交战,试图以重装步兵方阵对敌人进行震荡冲击。但是维爱人一旦失利,就退入城中,令罗马军团无计可施。而卡米卢斯采取的作战方式较为特别。他下令禁止罗马士兵擅自与维爱人交锋,以保留体力挖掘一条直通敌人城内的地道。为了使工程连续进行,又不使军队感到疲累,他把军队分成6个分队,各分队轮流进行工作,每分队每次连续工作6个小时,直至打通了这条地道。

弗里乌斯·卡米卢斯

在修建地道的过程中,卡米卢斯还在军制上进行了一项改革。他考虑到平民士兵因长年作战而每况愈下的贫困处境,决定向士兵发放军饷。我们知道,塞尔维乌斯改革以后,罗马是按照财产数量征集公民兵的,公民就是士兵,为国出征是公民必须履行的军事义务,因此参军打仗时,公民要自备粮草和武器。但是,对平民士兵来说,这种方式应付短期的战争还可以(罗马人早期的战争经常安排在夏季,就充分考虑了士兵的春种和秋收),而战争一旦耗时过长,他们就无法回乡耕地,也就无法为战争提供给养了。这一问题在维爱战争期间已经成为制约罗马胜利的重要因素了。所以,军饷的发放立刻改变了罗马军队的处境,不仅大大提高了军队的战斗热情,也使卡米卢斯得到了更多的兵员。据说,当时有很多人直接跑到军营中要求当兵。卡米卢斯把第二等级和第三等级的公民也编入重装步兵方阵,由国家发放军饷,同时提供武器装备和粮草,这样,军团就扩充到了6000人。

卡米卢斯接受罗马妇女馈赠的财富,以履行他的誓言——攻下维爱城后,将把十分之一的战利品奉献给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Nicolas-Guy Brenet,1785)

一切准备就绪后,卡米卢斯下令全面攻城。维爱人不明白,一直高挂免战牌的罗马人为何突然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攻城,殊不知罗马人已经通过地道来到了他们的城内。维爱人拿起武器,飞快地冲向城墙,却没料到罗马人会从自己的背后杀出来。一时间,城内一片混乱,可怕的厮杀声和绝望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没过多久,城门就被攻破,守在城墙上的维爱人也被消灭殆尽,罗马人以密集的队形冲杀进城,开始了一场残酷的大屠杀。[1]

维爱,这座埃特鲁里亚地区最富庶的城市,这座已经繁荣了数百年的城市,在被围困十年之后,终于落入了罗马人的手里。城内的居民大多数沦为奴隶,他们的土地、财富也成为罗马军团的战利品。维爱之战的胜利使罗马的领土扩大了一倍多,丰厚的战利品及时补充了罗马人在战争中的消耗。更为重要的是,这次胜利对其他城市和地区起到了强大的震慑作用。当卡米卢斯率领军队乘胜深入埃特鲁里亚腹地时,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挡,可谓所向披靡,迅速取得了对埃特鲁里亚人的战争胜利,也因此建立了在拉丁同盟中的领袖地位。

维爱的陷落为卡米卢斯赢得了巨大的荣誉。据李维记载,返回罗马后,卡米卢斯乘坐四匹马拉的战车游行,举国欢庆了四日之久。但是很快,加在卡米卢斯头上的种种荣誉被一场流放所取代,由于反对把半数罗马人移民至维爱城的平民计划,卡米卢斯遭到流放,带着妻子和儿子离开罗马前往阿迪亚。

此后不久,罗马受到了高卢人的侵扰。

高卢人即克尔特人,他们是剽悍蛮勇的游牧民族。早在公元前5世纪,高卢人就已经掌握了冶铁技术,因此在武器和装备方面占尽了优势:他们的战马蹄子上钉有铁掌,步兵配有锋利的剑。公元前4世纪初,高卢人越过阿尔卑斯山大批涌入意大利,占领了波河平原的大部分地区。大约在公元前390年,高卢人在他们的首领布雷努斯的率领下,继续沿波河南下,向埃特鲁里亚的城市克鲁西乌姆逼近。

克鲁西乌姆立刻向罗马求救,罗马于是派出了三名使者劝说高卢人退兵。但是,高卢人并不听劝,他们不仅没有退兵,相反却直逼罗马城。仓皇之中,罗马与拉丁同盟组织了一万余人的军队在阿里亚河畔(台伯河的上游支流)迎敌。当时,高卢人最多只有3000人,罗马占据着兵力优势。但是,面对行动迅速的高卢骑兵,罗马的重装步兵方阵却显得异常笨重和被动。他们的方阵被冲散了队形,士兵有的死在高卢人的剑下,有的被逼得跳进河里淹死,死伤无数。

高卢人洗劫罗马(Paul Jamin,1892)

三天后,高卢军队长驱直入,洗劫了罗马城。在民族存亡的关头,元老院毅然决定,为了保存民族的元气,青壮年男子全部撤退到易守难攻的卡匹托山上。因为卡匹托山上建有朱庇特和朱诺等几个罗马主神的神殿,是罗马人的圣地,如果这里失守的话,罗马人也就从精神上垮掉了。

古罗马历史学家李维在《建城以来史》里描绘了高卢人夜袭卡匹托山的战役。在一个星光之夜,高卢人沿着峭壁,借助搭人梯、相互提拉等方法,登上了山巅,其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不仅哨兵没有发现,连听觉特别灵敏的狗也没被惊动。但是,一群献给朱诺神的鹅却成了全体守卫者的救星,它们嘎嘎的叫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惊醒了战士们,他们跑过来一起用投枪和石块痛击敌人,及时击溃了高卢人的进攻。这个故事很有点神佑罗马人的意味,反映了他们坚持到底的决心和韧劲。

高卢人很快到达了卡米卢斯的流放地——阿迪亚,在这里,卡米卢斯凭借自己的威望,迅速召集了一支军队进行抵抗。为了激发军队誓死抵抗的决心,他刻意宣扬高卢人的残忍,告诫人们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在详细侦察敌情后,他发现高卢人大意轻敌,在得到战利品后,往往会聚在营帐里暴饮狂欢。于是,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卡米卢斯率领军队偷袭了高卢人的营地,取得了重大胜利。

卡米卢斯胜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卡匹托山上,元老院再次任命卡米卢斯为独裁官,对抗高卢人。卡米卢斯领导军队以维爱城为基地,不断壮大队伍,成为威慑高卢人的重要力量。此时,卡匹托山上的坚守已持续了七个月,由于粮食短缺,维持下去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与此同时,罗马城内的高卢人也面临着很多困难。他们不习惯城市生活,不懂得保护水源、处理垃圾,致使城内出现了瘟疫,每天都有人染病死去。高卢人暗示,只要罗马人肯拿出一笔适度的赎金,他们就会撤离。公元前386年,卡米卢斯与高卢人的领袖经过会谈达成了协议,商定以1000磅黄金作为高卢人撤离罗马的赎金。

对罗马人来说,交纳赎金本身就是耻辱,而在交纳赎金时,高卢人又施与罗马人更深的耻辱。他们使用了不公平的秤砣,当罗马人提出抗议时,傲慢的高卢人竟然用剑锋直逼秤盘,吼叫道:“被征服者就该倒霉!”[2]

高卢人的首领布雷努斯剑锋直逼秤盘,羞辱罗马人(Paul Lehugeur,1886)

面对高卢人的羞辱,罗马人痛定思痛,开始正视自身的缺陷和错误,采取一系列措施改革自身,振兴国家。在卡米卢斯的倡议和坚持下,罗马人决定举全国之力兴建一座坚不可摧的罗马城,以免重蹈被高卢人洗劫的覆辙。在罗马城重建期间,罗马原来的敌人如埃特鲁里亚人等纷纷起兵,试图推翻罗马对自己的控制;山区民族厄魁人和伏尔西人也趁机不断来犯,给罗马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为了恢复旧日的威信,罗马同这些民族的战争又延续了50年之久。其间,卡米卢斯屡立战功,领导罗马军队不停地征战,凭借罗马军团的英勇善战赢得了对意大利北部的领导权。公元前389年,卡米卢斯领导罗马军队在包莱击败厄魁人;公元前386年,在萨特里库姆击败伏尔西人,以急袭的方法攻占了这一城市;公元前381年,卡米卢斯再次击溃伏尔西人的进攻,无情地劫掠和蹂躏了他们的土地,彻底肃清了这一最危险的敌人。

卡米卢斯被罗马人称作“第二位祖国之父”(第一位是罗马城的建立者罗慕洛斯)。他一生戎马倥偬,五次被任命为罗马的独裁官,数次拯救罗马于危难之时,举行过四次凯旋式,是罗马人心中英勇无畏的典型代表。他的征战生涯是罗马战事繁多、充满艰险的早期历程的真切反映,而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与他共同作战的罗马军团经历了最初的战争洗礼,自身建设日益完善,作战能力日益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