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披着羊皮的狼(5)

云商紧紧地捏紧了拳头,牙关紧咬,愤懑地说道:“媏媏阿姊,我们报官吧。那柳径庭简直丧心病狂,强抢民女不说,还可能与命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我们赶紧告诉伯父,让县衙的人来好好审查审查……只要柳径庭蹲了牢狱,婠婠便决然不会嫁给他了。”

云商眉头皱得如同拧紧的麻花,继续慷慨激昂地讲道:“如今瞧瞧这院子里的姑娘,留在此处哪有一天好日子过,整日饱受虐待。不如就让官差把那柳径庭抓了去!如此一来……就等于拯救了这些可怜人,也拯救了以后可能会住进来的人!”

此刻,云商用乞求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洛云宫,那眼神中满是无助和期待,仿佛在等待一位能拿定主意的人,引领她踏上那条正确的道路。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一个人在这艰难的抉择面前畏缩不前,战战兢兢。

洛云宫思前想后,目光深邃地看了看眼前女子的眼神,沉声道:“你们为何不报官?是他柳家在官府有人撑腰,还是说这点罪责压根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是罚些银钱了事?”

那女子微微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回应道:“您猜得真准。该说的我可都说了,只求你们也得答应我,务必将我的奴契寻来。”

洛云宫微微侧过脑袋,目光流转,瞧了瞧一旁的云商,缓缓回道:“媆媆,这件事情远比你我原先所想的要复杂得多。我万万未曾料到院中关押的人竟是他花钱买回来的,更没想到柳府与县衙之间的渊源竟如此之深,宛如盘根错节的老树。”

云商刚欲张口说话,却被一阵突如其来且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门外即刻响起了柳扶风那轻柔的声音——

“玉奴,你这屋里似乎有客人?”柳扶风那轻柔的话语仿佛一缕微风飘入屋内。

玉奴先是微微张嘴,继而小声嘟囔起来:“这人跟柳径庭是一伙儿的,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来上一趟,主要是为了瞧那药农家的女儿,你们可千万不能把我给出卖了……”

柳扶风乃是柳家庶出的女儿,而那柳径庭则是嫡长子,所以她处处都得顺着柳径庭的意,替他做事。

她赶忙迎上去打开了门,柳扶风身着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在光影交织之处显得尤为亮眼,恰似一朵盛开在月华之下的白莲。

而站在她身旁的玉奴,虽说也是一身素衣,却瘦得仿佛只剩一副骨架,形销骨立。玉奴这般模样,与柳扶风站在一处,愈发衬得柳扶风美丽动人,好似娇艳的花朵旁立着一株枯黄的野草。

“哟,洛家三姐妹居然都来了我柳府,这可真是令我柳府瞬间蓬荜生辉呐。”

洛云宫慵懒地伸手拉着云商缓缓站了起来,微微俯身行礼,不紧不慢道:“本无意惊扰柳姑娘的。今日我与家妹一同前来送些物件,见到这位姐姐颇为投缘,便情不自禁地拉着聊了一小会儿。”

“哦?那都聊了些什么?”

洛云商微微侧头,回道:“没什么无关紧要的。我们呀,只是满心好奇,究竟她服用了何种药物,才变成了如今这般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模样。”

“来都来了,不如往前厅去坐坐?”柳扶风道,只见他嘴角上扬,眼神里带着几分殷切与期待。

按照既定计划,去了前厅,便由云商寻机找到柳府的账房,而云宫与云侬则需在原地设法拖住他们。

柳府家大业大,若是强抢民女这等罪行还治不了柳径庭的罪,那么贪污国库之事可就非同小可了。洛云商心中深知,就算是再好的鞋子,倘若穿着在河边徘徊的久了,总会有浸湿的时候。

“柳公子,我便与你开诚布公好了。”洛云宫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大姐的威严架子,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冷冷道:“我们姐妹此番来江南探亲,父母并未陪伴身旁,都说长姐如母,我今日便替我阿母前来跟你们柳府好好讲讲理!”她柳眉竖起,目光如炬,仿佛能喷出火来。

柳扶风见她这般要与柳径庭据理力争,连忙起身道:“既是如此,我在此多有不便,先……”

许是洛云宫语气里夹带的那股熊熊怒意深深感染了云侬,她能明显感受到姐姐似乎知晓了某些关键之事,与昨日那平和的神色截然不同。

“等等!”洛云侬柳眉倒竖,厉声喊道,“柳扶风,你跑什么啊?你对你未来姐姐这么见外是干什么?”她双手叉腰,满脸怒气。

柳扶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给唬住了,当即呆若木鸡,随后乖乖坐了下来。

云宫在心中暗暗替云侬着急。

“柳公子,有些事情我想还是莫要闹到柳府家主与家母那里去为好。我此次前来,实无他意,只是想替我那娇憨的二妹讨个说法。公子究竟准备何时上我洛府提亲?”她那冷厉如冰刀般的目光,亦随着这凌厉的话音直直地飘落在柳径庭的眼中,犹如一道道寒光,刺得他不敢直视。

柳径庭也不知缘何,竟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仿若置身冰窖,整个人都僵住了。只一个劲儿地搪塞道:“姐姐莫急,待我今日回府与父亲母亲好生商量一番,不日定会上门提亲。我对阿侬实乃真心喜爱,满心都是要与她相伴一生的念头,定会对她负责到底。我柳径庭活了这么多年,这也是头一回如此想要娶一个女子。”

云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心中暗自揣摩,倒觉得他说话的时候,那眼神里竟似有几分真情流露?可又不敢全然相信。

云宫听了这话,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了地,便紧紧握着云侬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拍了拍,那动作轻柔又充满抚慰,示意她无需再担心。

云商这是头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姐姐保护妹妹时那种不顾一切、坚定不移的决心和勇气。

“明日,我便要亲眼看到柳府那红彤彤的聘礼整整齐齐地停在柳府大门口。后日,我更要这聘礼稳稳当当、顺顺利利地落地在我洛府门前!倘若不能,我定会将此事闹到柳府家主与家母那里去,还要闹到我那身为地方长的伯父那里去,让你们柳府在这辽都处处受人掣肘、举步维艰。”

要知道,伯父如今乃是这一方的地方长,权柄在握。他柳家就算是富甲一方,又怎敢对官家有半分不敬。这世道便是如此,官大一级便能压死人,无官之人终究是活脱脱地受了制度和官权的欺压,毫无招架之力。

柳径庭这才知道这次玩大了。他本想着拖几日,说不定这姑娘就如同往常那些姑娘一样放弃了,把苦往肚子里咽,可没想到她一直惦记着这名分的事情。以前结交过的姑娘大多是家中无权势的女子,只能好不吭声地任他欺负,这回这个,也算是官宦世家之女,性子又烈,还有那么多官位的宗亲,属实是不好惹。

可他又想,柳家若是娶了这么个靠山进门,他父母亲不得高兴极了。一个正室之位而已,给谁不是给!况且,这个洛云侬五官端正,姿色卓然,配他那是绰绰有余。

洛云宫又皱着眉头说道:“你得拿出点诚意来!这样,你立刻就将那偏院里的女子都放了,奴契统统拿出来给她们,如此我才信你,我今日也就不会在此耗费时光了!”

洛云侬在一旁满脸疑惑,眨巴着眼睛问道:“阿姊,什么女子?”

柳径庭一听,心下大惊,生怕她知晓,刚绞尽脑汁想编个谎话糊弄过去,只听得云宫神色匆匆说道:“一些奴仆罢了,没什么大事。”

云商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们,心中不禁暗想,为何要撒谎骗云侬?若是她知晓了这其中的真相,还会心甘情愿地想要嫁给这个男人吗?

她着实不理解洛云宫的做法,在她看来,洛云宫仿佛在一步一步地将洛云侬朝着这个水深火热的大熔炉里面推。

倘若柳径庭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她为何还要让云侬嫁过去呢?

云商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还是缓缓开口:“……婠婠阿姊,柳径庭在偏院养的女人是他曾经哄骗过的女子,其中有一个甚至还有了身孕。你要不再深思熟虑一番,你当真要嫁给他吗?”

洛云侬其实心底也大概能够猜到柳径庭之前有过很多喜欢的人,可此刻那强烈的想要得到他的心情如同汹涌的潮水,彻底侵袭了她的大脑。她搜肠刮肚地想尽了一切理由去替柳径庭开脱找补,在她心中,曾经他花心,是因为他年龄尚小,也未曾遇上她,今后他定然不会再干出这些个荒唐事儿了。只要他今后能改邪归正,她定会全心全意好好接受他。

况且,她如今已然没有退路了。在这个时候,对于女子来说,名节是何等的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