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洛云商稍稍停顿了一下,回复他道:“我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兴许是还未邂逅那个让我心动之人吧。”
其实呀,并非仅仅是有没有遇见的问题,只是,洛云商压根儿不愿意卷入韩休璟所处的那龙潭虎穴般的境地之中。毕竟,面前的这个人,她从未真正洞悉过其内心的分毫。
她怯了,不想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韩休璟不禁愣了一愣,同她寥寥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此后的几日,二人犹如两条平行线,几乎没有碰面。
……
自太子与太子妃成婚以来,太子几乎未曾踏入寝殿半步,亦从未在她身旁留宿过夜。宫廷之中,各类传言纷起。有人言,此乃奉旨成婚,太子不得真心喜爱,这般情形也属正常。但亦有声音称,这新上位的太子妃德才皆优,纵使太子再不钟情,也断不该将她冷落至此。
这话也不知被哪个有心的丫鬟听了去,传入了皇后的耳朵里。
沈迹达的离去,使得沈迹辰成了她唯一嫡亲的儿子。她哪能忍心让他遭受这般委屈,于是再度向圣上恳请搬旨,为他甄选侧妃。
于是乎,民间众多大户人家的女子纷纷寻觅技艺高超的画师为她们精心描绘画像,而后将其送入宫中,参与遴选。在这些大户人家中,女子们个个精心装扮,翘首以盼,期望能凭借画师笔下的自己,在宫中的遴选里脱颖而出,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场景,可谓是热闹非凡,紧张中又带着无尽的憧憬与期待。
江南有一王府,府上有一位正值豆蔻年华、尚在闺阁的女子,名曰王央。王老爷闻知此事,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地前去询问女儿的心意。要知道,于王家而言,这可是为数不多能让家族翻身的绝佳机会。
都说新晋太子妃不得太子欢心,这不,才成亲三日,皇后便心急火燎地替太子甄选新妃。换句话讲,现如今这太子妃的位子恐怕难以久坐。倘若他的女儿能够荣登太子妃之位,往后定然是富贵无穷。
央央是个随性的人,听阿父这么一说,也就同意了。
王老爷偶然听闻,在辽都有一位盲人画师,此人极为擅长凭借摸骨之法来描绘人像。其所画出的人像,不但形神兼备,而且极具独特的神色气韵。王老爷心下好奇且欣赏不已,赶忙请人前去将他请来。
方葵自那日见了聂如意以后,虽对他讨厌不起来,但也原原本本地拒绝了这门婚事。聂如意心灰意冷地回到辽都,消沉了几日,心情又渐渐好了起来。
听闻有银子赚,还能凑热闹,聂如意便爽快地答应了。
他踏入王府,在那清幽雅致的庭院中,屏气凝神地替王家小姐描绘画像。只见他目光专注,手中画笔如灵动的舞者,在画纸上翩翩起舞。不一会儿,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便跃然纸上。王老爷见到此画,不禁喜上眉梢,脸上满是满意之色,对他更是赞赏有加。
谁知当日遴选画像的,除了皇后,还有安岳郡主。
安岳郡主向来都是宫中众多人肆意嘲弄的对象。她极度注重自己的容貌,平日里出门总是小心翼翼地戴着面纱,只缘自己的样貌实在难以令自己满意——那两颊高高外凸,犹如两座突兀的小山;鼻子深深塌陷,仿佛被重锤砸瘪;嘴唇却过于饱满,似熟透欲裂的果实。这般组合起来,便致使她成为郡主当中最为其貌不扬的那一个。时至今日,她的房中竟还未曾有过一幅画像。
她轻启朱唇,缓声道:“母后,儿臣瞧着这位画师的作品着实精妙绝伦,儿臣之前亦曾听闻过有关他的诸多美谈佳话。况且,据说他眼睛看不见。儿臣心生一念,想请此画师入宫,为儿臣绘制一幅肖像。”
“噢?安岳,你向来对画像毫无兴致,如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蛾眉微蹙,满脸诧异,惊声说道。
“母后,儿臣在意的乃是每回画师望向我之时那满眼的厌恶神情。然而,这位画师却截然不同,他双目失明,断不会于眼中对我流露出半分厌恶之色。儿臣在此求求您了!”
“好好好,本宫这便即刻差人宣他速速进宫!”
安岳微微抬眸,神色认真地又说道:“儿臣仔细瞧着,这王家小姐的样貌着实不错。”
“嗯,本宫瞧着也不错。”
于是,凭借着聂如意那堪称神来之笔的绝妙画技,王家的长女得以入宫,成为了沈迹辰的妃子。然而,只因心中想着要给太子妃留存些许体面,这入宫的婚事便未曾大肆操办。
陪着聂如意踏入都城的,是一直伴其左右的小严。
今日一大早,洛云商早早便被传召进了宫中,继而被铂然郡主一番盘问,直问得她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好在关键时刻,吴果犹如神兵天降,及时赶来将她解救于水火之中。洛云商心有余悸地往回走,刚行至半途,目光一转,便瞧见了与她相向而行的两个人。
聂如意紧紧扶着一根缎带,而这缎带的另一头呢,则被小严牢牢牵着。在他俩的身旁,还有一个管事的,瞧那模样,八成是给他们带路的。
洛云商仅仅匆匆瞥了一眼,便能万分笃定那就是聂如意。只见那人头上缠着一根白布,将眼睛遮得严严实实,面容竟带着几分女气。在这偌大的天下,拥有这般独特气质的人,恐怕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只是她满心疑惑,聂如意不在辽都安安稳稳地待着,怎么会跑到宫中来了呢?
吴果一脸的不耐烦,扯着嗓子说道:“我说你呀,能不能别给主上添乱找麻烦!这郡主咋会单单传唤你一个女使去?而且关键是,你居然还敢一个人跑去赴会?”
洛云商压根儿就没把吴果的话当回事儿,自顾自地朝着小严走了过去。只见他站定身子,咧开嘴笑嘻嘻地说道:“哟呵,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如意公子嘛?”
听到这声音,聂如意缓缓地微微抬起了头。
许是自小就看不见的缘故,他对声音一直都格外敏感。仅仅凭借这声音,他便能知晓对面站着的是洛家姑娘。
然而此刻身在宫中,他心里头明白谨言慎行的重要性。况且他也不清楚对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环境,所以便干脆选择了沉默。
“你是何人?”那管事斜着眼,粗声粗气地问道。
管事瞧了一眼旁边的吴果,忽然就变了副腔调,扯着嗓子叫道:“现如今小的我正赶着去安岳郡主宫里交差呢,姑娘您要是没什么火烧眉毛的要紧事,还是麻溜儿避让的好。”
安岳郡主?
洛云商左思右想,一联想到近日里那画像选妃的传言,再瞅瞅小严背上的画具,心里就估摸得差不多了。
安岳郡主为人倒是挺和善的,想必应该不会太为难他吧……
聂如意轻轻笑了笑,接着就跟着那人继续朝前面走去。
吴果瞅见她把目光聚焦在那个画师身上,回到临风居后,当即一五一十地向韩休璟作了禀报。
“要我说呀,主上您对她这般关怀备至,可这姑娘的心呐,还指不定落在哪个家伙身上呢!”吴果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韩休璟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江南聂府的?”
“没错,就那个画师,你不是还跑到人家府上大闹了一场嘛!”
“反正这洛姑娘一瞧见那画师,整个人就像被勾了魂儿似的,全被吸引过去了。我觉得啊,你也甭把她留在府上了,干脆让她回去算了!你瞧瞧,今儿个早上这铂然郡主还把她单独叫过去了。要不是你下了命令,我才懒得去救她呢!真要到时候被这铂然郡主查出点儿什么,那可怎么得了哟!她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不说,还得连累你韩休璟被说成私藏重犯。”说罢,吴果一屁股倚靠在桌子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果一门心思只顾着自己在那不停地发牢骚,压根儿就没留意到正坐在书案前翻看书册的韩休璟脸上的神情变化。只见他眸光轻轻颤动,心里头那滋味可谓是五味杂陈,仿佛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妒火正在他心间熊熊燃烧起来。
“你把她叫来。”韩休璟神色冷淡,只轻飘飘地吩咐了这么一句。
“……是。”吴果一脸无奈,耸了耸肩,心里头暗自嘀咕着:“哼,就等着你跳进这火坑喽!”
自打那天洛云商委婉地拒绝了韩休璟之后,她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怎么都不自在,实在不好意思再在他身旁晃悠了。就这样,两个人之间生疏了好些日子。谁能想到,就在今天,他居然主动招呼她过去。
“主上,莫不是这茶凉了?”洛云商见他久久不曾发话,小心翼翼地主动问道。
“今日铂然传你去,同你说了些什么?”
洛云商皱着眉头思虑了片刻,方才答道:“郡主向奴婢打听了一些有关主上您的喜好,除此之外,真就没别的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