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柳家劫难(2)

阿母向来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之人,如今在婠婠的事情上,亦是如此。尽管她心底对自己的外孙女如何疼惜,也须得首先为女儿筹谋,早些离开柳家便能早些远离这诸多是非。

洛云商略作思忖,道:“如今柳家人贪污之事已被查究出来,想必再过两日,官府之人便会前来缉拿。此时若再不离开,只有坐等被流放之苦。阿姊当真甘愿带着莲儿奔赴西关?一路上风餐露宿、颠沛流离,连饱食都难以为继。莲儿尚这般年幼,倘若真去了,恐怕能够存活下来都堪称奇迹。”

洛云侬闻之,不由怔住,微微蹙起双眉。

她今日仅梳了个简约的流云髻,只别着一只银白色的钗子,面容瞧上去憔悴不堪。

遥想当年,云侬尚未出阁之时,总喜爱在发髻之上插满簪子,形形色色,应有尽有。如今这般模样,倒是显得清素寡欲了许多。

正当三人僵持不下之际,只听得万梨前来通传——

“女君,二姑娘,江南柳家遣人送来了一封信,言明要二姑娘亲启。”

万梨匆匆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云商,颇为奇怪地紧盯着那人的眼眸,竟与她家三姑娘的那双杏眼一般无二。

这是……三姑娘回来了?

未及寒暄数语,万梨便被苏婉云给轰了出去。

洛云侬心中倒是略生欣喜,满心盼望着能有什么佳音传来,譬如:此事已过,官府不再追究,柳家老爷将一切都打点妥当。

她打开信时,双手微微颤抖,双眼瞧着瞧着,视线便渐渐模糊,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

“信上所写何事?”苏婉云厉声道。

“我问你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洛云侬只顾着自己伤心欲绝地瘫坐在椅子上,将信搁置在桌子之上,全然不知所措。

云商拾起那封信瞧了瞧,说道:“柳径庭拿莲儿威胁婠婠,声称要她向止舟伯父求情放过他们柳家,不然就......把莲儿丢进柳府的莲花池子里去......还说最迟今日晚上就得见到阿姊。”

听到此处,苏婉云怒不可遏,猛地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摔得满地皆是,厉声呵斥道:“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拿孩子当作筹码!我们洛家的外孙女岂容他想丢就丢!一窝蛇鼠,没得商量!”

这回可真是把阿母气坏了,云商见她面色涨得通红,仿若即将喘不过气来,拳头紧紧地攥着。

洛云侬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眼中那些起初的不可置信渐渐化作了狠厉之色。

苏婉云接着说道:“洛云侬,你必须跟我走!我即刻便派人与你一同前往他柳家,好好收拾这些乱臣贼子!顺便把我外孙女接回来!”

见她毫无反应,苏婉云又欲开口,只听得洛云侬道:“阿母,您不必派人,我心中有数,我会休了他。”

有些事情仿佛无论旁人怎样苦心劝诫都毫无作用,唯有恶劣的结果方能让人瞬间清醒,她阿姊便是这般。

洛云侬此时才细细回味起来,在她身怀六甲之时,柳径庭常常不着家,还时常夜不归宿,说是谈生意,倒不如说是寻欢作乐去了。就连莲儿出生的关键时刻,他也未曾陪伴在旁。新婚的头一个月倒是与她如胶似漆,渐渐地,对她愈发冷淡。想来他对她毕恭毕敬,愿意娶她,不过是看中了这权势所带来的好处。可她却一直蒙在鼓里,如今经历此番赌局,才知晓,自己早就一败涂地。

他嫌弃莲儿是个女儿,甚至怀疑她在外有了别人,这些她都默默忍耐过去了。如今,为了柳家的存亡,他竟拿莲儿的性命要挟她。倘若此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她都没能看清的话,那这一回,她算是彻底看清柳径庭是个怎样的人了。

洛云侬绝非欺软怕硬之辈,也从不做后悔之事,如今她唯一的念头,便是回去,将莲儿从那个狼窝中解救出来。

苏婉云心里清楚云侬是个容易走极端的人,担心她会做出傻事,便说道:“我还是多派几个人与你同行,万一有个什么状况也好有个帮衬。这柳府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你去了未必能安然归来。婠婠啊,你只管休了他就行,这柳府的罪责便不会牵连洛家,至多再狠狠教训他一顿,切记要把莲儿平安带回来。”

洛云侬浅然一笑,回应道:“阿母,婠婠知晓。”

洛云侬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此事解决完了,苏婉云这才有空来与媆媆闲谈。

媆媆摘下面具,看到阿母安然坐了下来。

“媆媆,现今这事儿已然过去许久,六殿下皇陵业已封存,府上的丫鬟,除了万梨、一苯,我全都调换了,断不会有人认出你,既然归来了,就在家里安心住下吧。我与你阿父原本是打算为你寻觅一门亲事的,毕竟当下你已及笄,你两位阿姊也都已嫁人,轮到你也该嫁人了。但如今婠婠出了这档糟心事,你嫁人的事只得往后推迟些时日了。”

云商满心不喜欢这种被安排亲事的滋味,当即顶撞道:“如今我不再是洛家三姑娘,哪还能有什么好的亲事。阿母莫不是嫌我常年待在府中,着急要将我打发出去?”

“你这讲的是何话语!”苏婉云方才平息下去的怒火猛地又蹿了上来,径直吼道,“我怎会不为你着想!如今你非洛府嫡系已成事实,早已没了上等的选择!我与你阿父精心遴选了近乎半月,方才挑出那么几个人,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阿母……我的亲事能否由我自己做主?”洛云商怯生生地,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地期待问道。

一提起这个,苏婉云顿时柳眉倒竖,气恼不已。她心里暗自悔恨,早知晓那柳径庭不是良善之人,真不该任凭婠婠肆意胡来。如今与那柳径庭和离了,一个女子,拖家带口的,哪能碰上什么甘愿接纳她的男子。

苏婉云腾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语气坚决地道:“我绝对不会让你自己拿主意!我与你阿父好歹能替你仔细甄别,让你遇不上歹人。”

洛云商咬了咬嘴唇,一脸讷讷无言地点了点头,双眸中尽是失落和无奈。

是啊,一切都未曾变化,她仍旧是那困在笼中的雀儿,成不了翱翔天际的大雁。

可仔细思量一番,洛云商又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落寞,觉着阿母所言并非毫无道理。

如今以她这般处境,哪还有什么自主选择的权利啊!

什么与喜欢的人长相厮守,若那喜欢的人恰似天边的流云,而她只能是笼中之鸟,又如何能够与他邂逅呢。

况且,他志向高远,恐怕根本瞧不上她吧,即便一时瞧上了她,日子久了,也定会厌弃她。所以,何不寻一个能让她安心的人呢,从一开始就不必忧心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