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风云突变(2)

韩休璟派来的人将整个洛府牢牢守着,确切而言,是如铁桶般紧紧围了起来。

洛云商瞧见阿父阿母皆从居安堂中缓缓走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此刻的她身着鲜艳喜服,这本该是天大的喜事,却蓦地演变成了丧事。

也不知为何,当知晓他死讯的那一瞬间,她竟一滴眼泪也落不下来,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大夫,我求求您,再给他瞧瞧,给我夫君看看吧,大夫?”她声音平静,双手紧紧抓着大夫的衣袖,宛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御医无奈地号了脉,又用银针反复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直言道:“取这公子性命的,并非仅仅这一剑。这一剑虽伤得极深,但老夫赶到之时,应当还不足以致命。这公子所中之毒早已侵入心脉,方才这一剑不过是加速了他的死亡罢了。”说罢,大夫连连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旁边走来一个人,开口道:“属下见过姑娘!”

洛云商闻声抬头,只见一个方脸青年笔直地立在眼前。方才未曾仔细瞧,如今定睛一看,这才忆起那日在韩休璟身旁见过他。

“属下名蔚蓝,得韩将军口信来此保护姑娘。叛军已然包围了整个皇城,如今外面战火肆虐,还烦请姑娘莫要出去!”

洛云宫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美眸,涂着蔻丹的手指轻抬,质问道:“韩休璟派你来的?”

她本来打扮的精致的面容因内心的焦虑而略显扭曲,心中暗自思忖:“他怎么会知道我有难?”

“……逆军袭城,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怎么会带着大夫来,他知道有人会受伤?还是……中毒?”

洛云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那双眼布满了血丝,呆呆地望着蔚蓝,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蔚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嘴唇紧抿,眉头微皱,未做回答,便径直走开了。

苏婉云赶忙将瘫坐在地上的洛云商扶起,洛明荣也赶忙安慰道:“媆媆,这是命啊,聂少爷是注定成不了我的女婿。”

方才经历了一番心惊胆战的洛云宫,一听说韩休璟派人来了,便如一阵疾风般急冲冲地赶到门口。只见她柳眉倒竖,双目圆睁,命令道:“为何还没有人接我回宫?皇宫出了事,太子怎么样了?”

此刻的她,妆容虽说精心雕琢得精致无比,但仍难掩脸上那仿若惊弓之鸟般的焦虑与深入骨髓的恐慌。身上那华贵无比的华服,此刻也显得褶皱丛生、凌乱不堪,全然没了往日那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模样。

她紧咬着下唇,眼神中满是对失去权贵的恐惧,心中暗自咒骂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精心梳理的发髻此刻也有几缕乱发散落下来,却无暇顾及。

她心中清楚,天下即将易主,自己这太子妃的尊荣怕是要烟消云散。想到此处,那保养得宜的面庞不禁更加惨白。

“太子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洛云宫柳眉倒竖,神色急切地逼问道。

“在下无可奉告。太子妃还是回屋为妥,如此方能确保安全。”

“不行,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倘若皇城出了岔子,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洛云宫一脸懊恼。

只见她抬腿就往外冲,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拦下,强硬地送回府中。

“砰!”大门被紧紧关闭。

而此时屋内,刚匆忙赶到的小严,一得知少爷救不活的噩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床边,双目失神,脸色煞白。

“少爷……少爷……”小严声嘶力竭地哭诉着,他的身子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豆大的泪珠似决堤的洪水,从那红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眶中汹涌而出,肆意地划过那张满是泪痕、写满了痛苦与绝望的面庞。他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

小严呆呆地望着躺在床上已没了生气的少爷聂如意,心如被万箭穿过。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那个总是带着如春风般温暖笑容、风度翩翩似仙人的少爷,此刻竟这般安静且冰冷地躺着,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向他。小严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闪过少爷的音容笑貌,那些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仿若还在昨日,可眼下却只剩下这具毫无生气的冰冷躯体。小严只觉整个世界在瞬间分崩离析,内心的悲伤如同汹涌澎湃、无边无际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无情地将他淹没,让他几近窒息。

洛云商呆立在一旁,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目光空洞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双目无神,久久不语。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双唇微微颤抖着。

聂如意,从前向来是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裳加身,仿若不沾尘世烟火的仙子。可唯有今日,竟是破天荒地穿了一身艳丽夺目的红衣。曾经那长年绑在他眼睛上的白绫,也因这桩大喜之事换成了喜庆的红绫。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宛如沉睡中的仙子般。面容白皙得宛如无瑕美玉,轮廓精致得好似精心雕琢,那弯弯的眉毛恰似精心勾勒而出,微微颤动着,仿佛还残留着生命的余温。挺直的鼻梁带着几分倔强的弧度,嫣红的嘴唇如盛开的娇艳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触。只是,那双本该明亮动人、流光溢彩的眼眸处,却是一条盖住的红绫,仿佛在诉说着命运的无情,直叫人心生怜惜,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美得胜过世间所有人,即便在这生命即将消逝的时刻,依旧散发着一种让人扼腕叹息的凄美。他本是聂国公的小公子,是那南方游船上潇洒恣意、挥毫泼墨的画师,却在这本应充满喜悦的大喜日子里,与这繁华世间作别。

“倘若我未曾执拗地缠着让他与我成亲,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倘若不是因我这罪魁祸首,他又怎会命丧黄泉!”洛云商面色惨白得仿若一张毫无血色的宣纸,那空洞无神的眼神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双手仿若失去生机般无力地耷拉在身侧。

她声音颤抖着,犹如风中飘零的落叶,带着无尽的自责与懊悔,那哭腔悲切,令人心碎,“都怪我,都怪我呀……”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身子也禁不住打起颤来,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那惨白的面容此刻写满了痛苦与绝望,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

“我的确同他们所说那样,与我成亲的人,都得不到好下场……”她的嘴唇哆嗦着,身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苏婉云见洛云商这般语无伦次地自责,忙上前来扶住她,满脸焦急与心疼,安慰道:“媆媆,会没事的,媆媆,还会有别人的。”

“阿母,你在说什么?阿母,不会有别人了……”洛云商猛地抬起头,目光绝望而凄楚,声嘶力竭地吼道。

小严痛定思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道:“洛小姐,可否让我将少爷的尸身带回,给老爷女君一个交代,也好早日让少爷入土为安。”

“那是自然。”洛云商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那笑比哭还难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小严见洛云商还能笑的出来,顿时怒从心起,涨红了脸,大声喊道:“这你还笑得出来!我家少爷若不是因为你,怎么会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若不是因为你,怎么会中那要命的毒!”

而此时的洛云宫,本是太子妃的她,此刻正神色慌张地在殿中来回踱步。她眉头紧蹙,目光中满是焦虑与不安,双手不停地绞着手中的丝帕。想到马上天下易主,自己即将失去那高高在上的权贵之位,她的心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一向强势且爱慕虚荣的她,怎能接受这样的命运转折?此刻的她,心中满是不甘与恐惧。

洛云商缓缓抬眸望向他,满脸的难以置信,声音颤抖着道:“你早就知道,他中了毒?”

“他是如何中的毒?”

小严脑海中又浮现出聂如意对他的嘱咐,只能随口搪塞:“你别管我知不知道,反正我家少爷已经被害死了!”说罢,他气呼呼地摔门而出,打算去寻一口棺材将少爷带回去。

“对啊,没什么用了。”

洛云商俯身靠近他,轻柔地替他整理了一番鬓发,幽幽叹息道:“可惜,我还有好多话同你说呢。算了,以后慢慢说。”此时的她,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双唇微抿,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苏婉云见洛云商一滴泪也没落,心里却紧张得很,连忙同洛明荣商量起来,眉头紧蹙,满脸担忧地道:“老爷,云商这般,莫不是受了太大刺激?”

洛云商迈着沉重的步子,呆呆地往外走,脑海里不断回响起方才聂如意同她拜堂的场景,不禁不忍地蹙起了眉头,咬了咬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虽无泪水,声音却已带着哭腔。

她心中不只有多如意猝然离开的悲痛,还有对韩休璟谋反的不可思议。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想名扬天下,成就一番功业,谋个高官厚禄,却没想到,他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竟想要做这天下的王。

“这个位置对他就那么重要,可以枉顾百姓的安危,枉顾士兵的血肉。”

听到这话,门口值班的侍卫赶忙替韩将军辩护道:“将军派了人维护街巷的安全,只是世上有贼心的人数量过于庞大,我们没能赶得及到洛府。”那侍卫一脸焦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洛云商眉头紧蹙,脸上满是愤懑,反问道:“是啊,他多么爱民。”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

“你想说,今日聂如意遭受的灭顶之灾,他全然无错,对吗?”洛云商的眼眶微红,鼻翼微微翕动,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倔强地忍着不让眼泪落下,那模样就像一头受伤却依旧不愿屈服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