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望少见没有消失去厕所，利用上午的课余时间完成了联名信。
中间也有数学课，但老秃没来，宁亦文便上讲台维持秩序，中途艾丘急匆匆过来看两眼，有些惊讶，果然也没说什么话，只要不影响学习，现在这个时期当然是保全这群学生比较重要了。
中午陆望买了面包牛奶十分钟解决问题，就带着信件往校领导办公楼去了。宁亦文其实想要跟上来，陆望让她宽心等好消息。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不巧，陆望过去的时候老徐正和一个女孩子交流。
陆望只看得到她的背影，有种高挑且矫健的印象，戴着个鸭舌帽，一头鼓鼓囊囊的头发不知道为啥都塞了进去，露出挺拔平整的薄背。
老徐叫她“巫琼”。
陆望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他不是不知道这女孩，她可是最近珠盈一中的名人，甚至在整个市内都炙手可热的“英雌”。
那大约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还在假期，两个女孩出去逛街，遇到了带刀匪徒抢劫事件。其实和她们是没有关系的，那匪徒抓了一个极名贵的包飞奔过了两人，他大概永远想象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胆敢忽然伸手抓住自己。
这个抓住匪徒的女孩就是巫琼。
陆望看过那个视频，像素很低看不清容貌，但能看出巫琼手长脚长，不是一米七也有一米六九，像是运动员。她一把拦住了匪徒，匪徒一个趔趄反手抓住她的头发，她给了匪徒下体一腿，匪徒拉着头发把她脑袋往电线杆上撞，她一拳殴打在匪徒的腹部，一切动作都是条件反射。
那是场无比凶残的对决，年少的女孩是两人中更凶残的那一位。
两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巫琼没半点顾忌形象的意思，匪徒也绝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们在地上来回翻滚你争我夺。而与巫琼同行的女孩则在尖叫，其他围观者啧啧称奇，时不时因一记狠招而爆发出“哦哟”的声音，仿佛在观看一场电视上的格斗节目。
也不是没有人报警，最后匪徒还是被抓住了，叫做巫琼的女孩也成了名人，上了全市报道，甚至全省都有一席之地，纷纷称赞她不顾个人安危，敢于对黑恶势力说不的勇气。
陆望记得电视节目的报道：巫琼的头发被扯掉一块，骨头断裂三节，浑身上下挫伤不计其数。
据说她还是个颇为漂亮的女孩，却有着一种完全不在乎形象的坚韧意志。
这显然让人震撼。
如此名望，校内自然也要有所表示，但之前还没有开学，拖到了一个月后才有开表彰大会的准备。
老徐现在就在和巫琼一起交流相关事项。
陆望站了一会儿，老徐注意到他，“那位同学，你进来吧？”
陆望走了进去，偷偷观察巫琼，果然很漂亮，而且性格不错，面带笑容地朝他点点头。
他只看了两眼，老徐对巫琼和蔼地说，“巫同学，咱们聊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先回教室吧，好好休养，好好学习。”
巫琼脆生生说了句“好”，转身离开。
老徐又问陆望，“这位同学你是？”
陆望说，“领导好，我叫陆望，是高三三班的学生。我们班级最近和数学老师发生了矛盾，矛盾不是一时半会儿产生的，而是长时间的积累……”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了信件，将事情以一种得体的不卑不亢的方式描述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巫琼去而复返，盯着陆望看了两眼，又留在了办公室里不走了。
老徐接过信件看了两眼，“你们数学老师是图庸？”
陆望点点头。
老徐静静看了一会儿信件，时不时又抬头看陆望两眼。
看完了，有些为难，“陆同学，你这行为太极端了。就是有一定矛盾，也要选择调解的方式才对，怎么要闹到这种地步？”
陆望说，“我们已经调解过了，但还是忍无可忍，我想我们班上的同学都不愿意调解，图老师也同样不愿意。”
老徐又看了看信件，“这上面的内容都属实吗？”
陆望说，“我们愿意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
老徐苦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了解小图的个性，对信件上面的一些描述并不意外。小同志，你的勇气和做事能力让我很佩服，像你这么年轻而肯干事的人不多了。不过老实说，我得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你等一下。”
陆望点点头，不说话了。
巫琼走过去问，“领导，我能看看吗？”
老徐点了点头，给巫琼送过去，然后开始按摩太阳穴，眉头皱得解不开。
陆望知道他一定十分纠结，这是正常的。如果单论价值，十个老秃也比不上一整个班级，但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可能会一石激起千层浪，要是让其他班级跟着效仿，让老师们纷纷自危，造成的后续效应不得不考虑。
尽管陆望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助于正义、道德和尊严，但也十分理解老徐的考量。
巫琼忽然说，“领导，我有些话要说。”
老徐点点头，“你说。”
巫琼说，“我赞同陆望的做法，只要信上的一切属实，他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老徐说，“这我也十分赞同，只是后续的影响问题……”
陆望还以为巫琼会讲述一番道理，没成想巫琼想了想说，“如果领导你不答应做成这件事情，我也不参加表彰大会了。”
陆望和老徐同时大吃一惊，两个人一起看向巫琼，老徐紧张说，“巫同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各级领导都已经约好时间，还有电视台和一些媒体。这场表彰大会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还有你的父母，他们也答应好了出席，你不怕他们失望吗……”
巫琼忽然笑了笑，“领导别给我讲大道理了，我才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听得懂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连自己也管不住自己，领导自然更不行了。”
老徐呆了一呆，苦笑道，“哎，难怪当时你敢见义勇为。”
他说的没错，只有有这种性格的人，才值得让学校开表彰大会。
巫琼双手合十，嘻嘻笑着给他鞠躬，“抱歉领导。”这叫打一棒子给颗枣。
老徐没好气地抽走她手中的信件，“这玩意儿我要留下来。”转头看向陆望，“小同志，这件事情我算是答应了，就是过程比较狼狈，希望你理解我的纠结……不在其位者，不谋其政也！”
陆望说，“感谢领导。”
他又转头看向巫琼，巫琼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陆望露出感激的笑容，巫琼却把本来就在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老徐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敢无耻接受，但你确实有可以感谢的人。”他说到这儿，又看了看两人，左看右看左看右看，忽然满意地点点头，哈哈一声，“走吧。”
……
两个人出了门，走在办公楼的走廊，陆望对巫琼说，“很感谢你，巫同学。”
巫琼脸色平静，不知道啥时候没了笑，“嗯。”
陆望说，“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答谢你一下。”
巫琼说，“那还是算了吧，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
陆望笑道，“那不是也帮了我大忙嘛，其实我也不是为了自己请你吃饭的，咱们全班要是知道这件事情，都会很感激你的，我算是代表他们吧。”
巫琼说，“有心意就够了。”
陆望说，“如果让他们知道事情始末，又知道我没答谢你，我回去一定不好过。”
巫琼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陆望，笑道，“陆同学，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和你吃饭，你不好过就不好过吧。”
陆望抓了抓脑袋，不明白咋得罪了这姑娘，刚才不是还挺友好么？巫琼又转头离去了，陆望不想跟上去触霉头，但这边到高中部校区只有一条路，他只有远远隔开几个身位。
刚走出办公楼，一个皮肤有点黑的女孩子迎上来，大叫道，“巫琼！”
巫琼喜笑颜开，露出和面对陆望截然不同的活泼神情，“苗绘。”
两个人便在一起咬耳朵起来，陆望有些八卦地走进了两步，这动作让苗绘看了他两眼，又问了两句话。巫琼说了几句，苗绘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巫琼摇了摇头，苗绘拉着她的手，她便黑着脸甩开了手往前走去。
苗绘也困惑地看了看巫琼的背影。
然后她往陆望这边走过来说，“陆望……是吧？你们是第一次认识？巫琼说了你的事情，还挺赞同，夸你有正义感。我以为她挺欣赏你，结果开两句玩笑，就这样了……”
陆望说，“她是不是不太喜欢开玩笑。”
苗绘道，“没有吧，她人缘超好，性格也活泼开朗，班上男男女女都愿意和她交朋友，有时候也开一些这方面的玩笑，她都没在意的，有人一开始还以为她是默认，还真发展成追求了，后面才发现她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单纯豁达而已。奇怪，奇怪，为啥唯独对你这么抠抠搜搜的？”
苗绘说着，瞪大了眼睛把陆望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
陆望说，“那会不会是其他的事情让她迁怒我了。”
苗绘想了想说，“哦，她头发给混账扯了一块，现在还没长好，可能是这方面的原因。”
陆望心想难怪她戴着个帽子而且把头发全裹进去，“那等她心情好一些，我找她吃个饭，应该没问题吧？”
苗绘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能带上我吗？”
陆望说，“欢迎之至。”
苗绘眼睛一亮，接着问陆望电话号码，陆望表示自己没有，她就只好说出一串数字，“过段日子你联系我，我去问问巫琼……还有，我总觉得也不一定是头发的问题，说不定你真的挺特别的。”
陆望纳闷，“才第一次见面，能有啥特别的？”
苗绘也困惑得很，“我怎么知道，还不是得看巫琼怎么想的？反正你们有啥事情，我都愿意帮忙。”说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