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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平方米的房子住几个人才不算拥挤?这个问题杨景想过很多次。这套房子里曾经住着五个人,现在只剩四个,但看起来还是那么拥挤,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一踏进屋内,他就闻到一股焚烧纸张的气味。他摇了摇头,家人早就叮嘱奶奶不要在屋里给爷爷烧纸燃香,但这些劝告她从没听过。

这是爷爷死去的第三天。

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爷爷在巷子口的污水坑里绊了一跤,便再也没有爬起来。人一生中会摔很多次跤,有时候你爬起来了,有时候你没有,这件事就是如此简单。

父母坐在餐桌旁看电视,餐桌摆在客厅里。他们的脸上没有愁云惨雾,爷爷离开的那一天,母亲象征性地哭泣了一阵,然后很快结束。人上了年纪之后,或许都会对死亡麻木,杨景觉得这样也好,死亡并不意味着什么,悲伤也不能给逝者安慰。

他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奶奶没有出来吃饭,她一直和爷爷在房间里单独分餐,爷爷死后,她的习惯也没有改过来。

“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母亲问道。

“今天工作不多。”他埋头扒饭。

“有空也常带丽丽回家吃饭啊,今天怎么想到回家?”母亲继续追问,父亲像个木偶般充耳不闻,他一直如此。

“她工作有点忙。”杨景有些烦躁。

“不是妈妈说你,恋爱也谈了这么多年了,也差不多该结婚了吧?人家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你好歹也要给人家点念想。”母亲继续喋喋不休。

“结婚?”杨景放下碗,心中积攒许久的怨气蠢蠢欲动,“房子呢?凭什么结婚?你们给钱吗?”他扯了扯嘴角,说这些伤害父母的话,竟使他压抑的情绪得到些许释放。

他的话就像一口硬饭把母亲哽住,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丈夫,半天竟说不出话,眼眶却红了起来。杨景不知如何自处,正准备离去,父亲忽然开口了:“要不把这套房卖了吧,卖了,你们就有钱买房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句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憋在他的喉咙里,就像存在保险箱里的旧钞票。

杨景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海报,在桌子上摊开,对父亲说:“想不想去南方?”

连他自己也奇怪,那股怨气就像从未出现过,他的心情重新好转。

南方是什么样的呢?杨景没有去过南方,但工作中培养的话术在此刻发挥起了功用:“这个镇子是当地出了名的长寿镇,那里的温泉水含有好几十种稀有元素。法国依云小镇您知道吗?全世界只有两个镇子有这种温泉,第二个就是这里。您看,总价两百万元一套,现在买的话,还能享有温泉水直供入户的特权。”

“南方?”母亲的眼神有些迷茫,“南方是什么样的呢?”

奶奶的屋子里传来哭声。她遵循古老的礼仪,哀伤是对逝者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