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天亮了(四)

“铛,铛……”

刺耳的锣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惊扰了雷水城这小小的县城。

“来了。”

身处客栈的陈一听到了这刺耳的锣声,喃喃自语说着。

随后目光朝着前方街道口望去。

只见一大队人马出现,前方有人鸣锣开道,钦差出巡仪仗一样不落,声势浩大。

陈一见状,回过头看向流鸢说道:“我们先走。”

“为何?”流鸢不解道。

“大理寺邱观,见过陈大人。”陈一还未回话,一道声音就在房间外面响起。

“哎。”陈一叹息一声,“没想到被莫奕摆了一道。”

流鸢原本一脸茫然的脸上,带着邪邪的笑意,似乎在说,你想置身事外,想的美!

“你……”陈一看到流鸢脸上的笑意,顿时醒悟过来,怪不得莫奕当时走得时候那么的决绝,原来流鸢和莫奕两人一早就串通好了。

“为什么?”陈一问道。

流鸢挑眉说道:“阁主,功劳都让别人抢了,你怎么升官?”

陈一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去,打开房门,看到邱观站在门口,说道:“走吧。”

“陈大人稍等!”

邱观拱手说道。

陈一眉头一皱,刚想开口便听到县衙方向传来喊杀声。

“诛杀叛逆!”

“杀!”

随之而来的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铛~铛~”

陈一站在门口回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发现流鸢已经不在房中,这才明了,看来这一次雷水帮在劫难逃。

原本他的计划是将计就计,让欧青阳杀了那些衙役,然后钦差卫队到来,威吓对方,再利用钦差大臣的威望,几乎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雷水帮。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莫奕为什么会和流鸢联手?

莫奕身为大理寺少卿,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江湖势力存在?

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不愿意放过对方,现在名正言顺,就算屠了雷水帮,江湖上也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难道这就是朝堂和江湖吗?

陈一在心里问着自己,朝堂和江湖真的就不能共存吗?

官如莫奕,都想方设法要削弱江湖势力,那么其他的官员呢?

或许,一开始他就错了,他要想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帝王之术,恐怖如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打斗的声音渐渐变小。

陈一知道,战斗已经落下帷幕。

“陈大人,请。”

这时,邱观伸出手,头微低着。

陈一没有说话,然后走在前面,刚走到客栈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胃里顿感不适。

迈出门口,映入眼帘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有锦衣卫的人,有钦差卫队,也有雷水帮的人。

不过大致上都是雷水帮的人,因为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还有雷水帮的人站着。

场中还有锦衣卫拿着绣春刀在来回检查,是否还有活口。

那些锦衣卫的飞鱼服上沾满了鲜血,染红了那象征荣誉的飞鱼服。

陈一面无表情的朝前走着。

“大人,雷水帮已伏诛。”

忽然锦衣卫千户战无生来到陈一的身前单膝下跪说道。

“陈一,你个狗官,好狠的心啊,杀了劳资那么多兄弟。”

陈一还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回应,耳中传来欧青阳的声音。

寻声望去,只见县衙门口,欧青阳趴在地上,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早就染成了血色,四肢似乎受到重创,没有了行动能力。

只有那双黑眸用着恶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陈一。

“放肆竟敢辱骂钦差大臣。”

这时身穿绯色官服的莫奕从县衙走了出来,一脚踩在欧青阳的膝关节处,后者“啊”的一声惨叫响起,随后便听到那气息不稳的声音传出:“陈一,你,个,狗官,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呵呵。”陈一冷笑一声,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最后停留在莫奕的脸上,冷声道:“莫大人,我陈一有何德何能让莫大人费尽心机布下此局?”

战无生当着所有人单膝下跪,无不在告诉别人,这一次的事都是他陈一一手策划?

加之莫奕那一声“钦差大臣”一出,他坐实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江湖的人会如何看待一个朝廷命官布局坑杀雷水帮的人,就算雷水帮是咎由自取,但在其他江湖人的眼中,他陈一已经彻底成为了朝廷鹰犬的代言人。

这样的人,今后在江湖,何以立足?

这一次,莫奕为了让他彻底断绝与江湖人的往来,不惜牺牲千人性命,出发点是为了他好,但是那可是数千人的生命,就在这局中牺牲。

这对于陈一他自己而言,他对于莫奕的做法不敢苟同。

“大局已定,战大人还不宣旨?”

莫奕没有回答陈一,而是冲着还在跪着的战无生喊道。

后者直接起身,朝着陈一点头示意,然后来到仪仗队伍中。

不多时,便看到战无双高举圣旨,快步来到陈一的身前。

将圣旨缓缓打开。

“广东道监察御史陈一,接旨。”

声音一出,四周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就连流鸢也是单膝下跪。

陈一目光朝着流鸢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跪了下去。

明知道这是一个局,他都必须要跳下去。

不为其他,只为有朝一日他能断冤假错案,明辨是非。

还有就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广东道监察御史陈一,屡破奇案,解神啸之危,实乃大明之栋梁,百官之表率,特加封为右佥都御史,代天巡视各府州县,赐尚方宝剑,黄马褂加身,钦此。”

“臣陈一,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一双手接过圣旨,从地上站了起身来,一言不发。

官升了,但他却没有一丝高兴的心情,而是无比的沉重,望着眼前那地上躺着的尸体,手中的圣旨似乎如千斤重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一才缓缓开口,说道:“战大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到最后,陈一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目光直接看向战无生。

“属下明白。”战无生恭敬的应了声。

刚刚陈一的眼神,让身经百战的他都感觉背脊发凉,就如死神在凝视他一般,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