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帅被调离前线,牧云在军中最大的仰仗就算是没了,张帅派人传信的本意是带牧云一同回去,可是经历过接连几次恶战,牧云跟营中军士已经打成了一片,如今多事之秋,虎贲营刚刚有所起色走上正轨,怎能随意抽身离去。
第二日,边防军换帅的消息才正式在嘉峪关中公布,新上任的李文钧将军将所有守军全都召集到点兵校场,开始了任职生涯的第一次训话。
新上任的李文钧将军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双眼锐利如鹰,高鼻梁,长脸盘。面容绷得紧紧的不苟言笑,身上穿着标准帝国制式军服,连脖领子下的第一颗扣子都扣得紧紧的。
牧云带着虎贲营的兄弟们站在校场下的一角,与雷猛的雷霆营比邻而站,城内用以点兵的校场占地面积极为庞大,从站台上往下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相熟的战士跟长官们低头窃窃私语,不时谈论着什么。
“肃静!”李将军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吼,整个校场顿时安静下来。
“首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文钧,现任北线城防军统领,授中将衔。张帅有伤在身,无法继续带领大家守城御敌,往后就由我带领大家一同战斗!”
场面话说完之后,安静,场下极度安静,本该响起来的欢迎掌声一个人也没有拍手鼓掌。
“咳咳,看来大家对我到来,有所抵触啊……”李文钧有些强撑着自嘲道。
安静!依然是绝对的安静!
等待片刻,依然没有人发声,也没有人鼓掌,李文钧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不管你们心中打着什么算盘,也不管你们是否有抵触情绪,我需要的,是服从,毫不质疑不折不扣的服从!谁若是违反我的命令,小心我的鞭子!”
“就像这样!你,出列,到我面前来!”
说话间,李将军随手一指,目光落在了队列最前面的雷猛身上。
雷猛此刻穿着军常服,军容整齐,肩头受伤的位置在中衣之下捆扎着绷带,从外面看起来箭伤并不显眼。
眼看李将军选中雷猛,牧云顿时心中暗道不好,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家伙难不成是要拿雷大哥立威不成!
略一迟疑,雷猛还是从队列当中走出,站到了李文钧的面前。
“姓名,职务!”
“雷猛,雷霆营营长!”雷猛仰头挺胸声若洪钟的说道。
“你就是前线军中~出了名的愣头青雷猛?”李文钧面无表情的问道。
“报告长官,我就是雷猛!”被人称作愣头青,雷猛心有不快,说话间声音不自觉就大了几分。
“好!很好!现在我命令你将军装脱掉!”李文钧微微点头说道。
话音一出,台下整个士兵方阵顿时嘈杂起来,开什么国际玩笑,雷猛可是在张帅面前得了理都敢顶嘴的猛人,虽然混是混了点,但是雷霆营在雷猛的统领下军功排行一直保持在全军前三名,偌大的军中,谁不给几分面子!新来的长官不拉拢也就罢了,竟然想要拿他立威。
让一个军中翘楚在几万人面前脱衣服,对于性格暴烈一点就炸的雷猛来说,这样的命令几近于侮辱。
“报告长官!属下有伤在身,当众脱衣恐有不妥!”雷猛微微皱眉,大声说道。
“这么说,你是要违背我的命令了?”李文钧双眼一眯,盯着雷猛问道。
“属下不敢!”
“执行命令!”
“属下手臂受伤,无法自行脱衣!”雷猛依然站得笔直,说话间已经带了几分怒气。
“既然你无法自行脱衣,我就找勤务兵帮你!来人,帮雷猛营长将身上军服脱下来!”
一声令下,跟随李文钧一同前来履新的贴身卫兵走上台前来。
“属下敢问做错了何事?长官为何要我当众脱衣羞辱?”雷猛瞪大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将军的眼睛。
“脱衣就是脱衣,跟羞辱有何关系,场上几万军士都是男子,还怕羞不成?从今往后,我只需要你们绝对服从,而不是什么命令都要问为什么!勤务兵,给他把军服脱了!”
“不劳旁人动手!”眼见李将军心意已决,雷猛深吸一口气,体内雄厚原力高速运转,浑身的肌肉如同充气似的胀了起来。
彭的一声闷响,雷猛上衣军服炸裂,一片片从身上掉落下来,手臂处已经包扎好开始结痂的箭伤因为暴烈催动原力的关系,重新渗出血丝。
“李将军可曾满意?”雷猛随手抖落几片仍然挂在身上的军服残片,光着膀子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雷霆战神的名号不是靠嘴吹的,而是实打实一拳一脚打出来的。雷猛赤裸上身,浑身上下均是古铜色的健硕肌肉,跟肌肉一样醒目的,是一道挨着一道根本挑不出一块完整皮肤的狰狞伤疤。
“谁让你损毁军服的!”李文钧一扬手,手中鞭子如毒蛇般朝着雷猛挥了过来。
“欺人太甚!”雷猛不闪不避,左手猛地抓住了李文钧的鞭梢,随即手臂用力,生生将鞭子夺了过来。
“你……你想造反?”李文钧是定星镜巅峰的修为,不成想乍一碰撞,就吃了大亏,竟然被对方空手将武器夺了去。
雷猛随手将鞭子摔在地上,大步走到李文钧的跟前。钢钎似的手指指着李文钧的鼻子,大声说道。
“我老雷服从你的命令,是因为尊重帝国威严,而不是怕了你!更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北线城防军头领!张帅在的时候都不曾当众命我脱衣羞辱,你算老几?老子为了帝国后方安全在前线搏杀如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积累军功无数。若不是平日里行事莽撞了些多有克扣,早已经积功擢升至将军!想拿我老雷立威?你打错了算盘!”
臭骂一通,雷猛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下台去。
刚刚迈步下台,校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无数兵士同僚自发的鼓掌,雷霆营的军士们更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老子旧伤复发,站立不得了,弟兄们,回营!”
雷猛一声令下,雷霆营所属的士兵们顿时后队变前队,朝着校场外走去,行进间队列整齐,步伐铿锵有力。
“你们给我站住!想要造反不成!”李将军在台上气得跳脚,可是雷霆营的军士们依然充耳不闻,以固定的步伐离场,一会儿的功夫就走的干干净净。
“宪兵队呢?宪兵队何在?给我将雷霆营全部下了武器,严肃处理!”
宪兵队的大队长穆峥有些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从队列当中走出来沉声说道:“属下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宪兵队临时交由长官调遣……”
说完之后,穆峥也转身朝着校场出口大门的位置走去。
看到宪兵队队长穆峥都如此表现,台下众人顿时再度聒噪起来。
正常情况下,这宪兵队就是军部的利剑,执行跟维护军部意志靠的就是他们,可是如今宪兵队队长如此态度,顿时让众人大跌眼镜。
宪兵队跟军部最高长官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样的情形在近几十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
穆峥一离开,台下聒噪的局面顿时更盛,许多原本属于右相派系的前线军官脸色变得很难看,而没有明确站队还处于观望状态的军官头领,更是若有所思,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此刻,牧云的心中同样充满火气,抛开张帅跟这新上任的李帅的关系不谈,单单雷猛一人,已经能够决定牧云的立场,雷大哥自从跟牧云交好以来,处处帮衬自己,眼下受辱,正是需要自己表态力挺的时候。
少年人的世界当中,权衡跟谋略无法左右最终的判断,想到此处,牧云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去做,一刻也不迟疑。
“下属身体突感不适,需要前往军医处查探一番!先行告退!”牧云微微拱手行礼,根本不等李文钧回话,转身离队朝着校场出口走去。
如此近乎赤裸的表态,顿时让校场上更加热闹起来。
雷猛的离场乃是因为受到针对跟羞辱,还算事出有因,穆峥因为跟张帅的关系特殊,当众离场也能说得过去,不成想军中综合战力不甚突出,又年轻气盛的秦枫也借故离场,丝毫没有把新上任的大将军给放在眼里。
“荒唐!区区黄毛小子也不把李某人放在眼里,当真以为我好欺负不成!”李文钧心念一动,脚下一捻一颠,将鞭子捡起朝着牧云抽了过来。
长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如毒蛇一般袭来,牧云耳朵微动,脚下步伐一变,身体拖着一丝残影往前挪了几步,无可挑剔的躲过了挥来的鞭子。
堂堂定星境九重巅峰的强者背后偷袭,却被对方头都没回就躲开了,一时间台下观望的军士讨论更加热闹起来。
“属下叫秦枫,时任虎贲营营长,不是长官口中的黄毛小子!另外,长官的鞭子耍的稍微差点事儿,想要抽到属下身上,恐怕还要回去再练练!”牧云转身站定,抬头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此话一出,偌大的校场上顿时一片哄笑,李文钧的脸则涨成了猪肝色。本来是想要立威之举,不成想弄巧成拙造成接二连三的强势反弹,这下不仅没有立威成功,连最基本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有了牧云雷猛等人的前车之鉴,接下来又有六七个直属于张帅的独立营的营长借故离开,颜面扫地的李文钧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彻底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