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森源谷的大师

葱郁的参天大树连绵成片,将光线隔绝在外,形成一片幽暗的森林。来不及腐化的枯叶经常年堆积,早已没过马蹄,其下更是埋藏着暗沼和毒藤,即使是最娴熟的骑手,也会望而生畏,止步不前。

可少女却在林间疾速穿行,她光洁的脚丫如同雀鸟雪白的翅膀,上下腾跃,躲过无数险峻,直至轻飘飘地落在树干上,她吐了吐舌头,轻喘几口气,接着目不转睛地盯向前方。

前方是一团腐烂的死物,臭气扑鼻,熏得少女眉头直皱。她停留在树梢上,强忍着铺天盖地的臭气,灵动的眼珠紧盯着尸体上纷飞的苍蝇,滴溜滴溜地转着。

传说,德鲁伊们崇拜的先贤即是一只苍蝇——腐败之母别西卜。那是动乱的年代,创世的大神力竭而死,空留一具不腐不朽的神尸,智慧生物失去引导,互相攻伐不止,人性沦亡,盎然福地变成兽类的国度。

而一只苍蝇改变了这一切,少女挺起纤细的腰肢,嘴里哼出嗡嗡的声音,仿佛在模仿苍蝇低鸣。腐败之母别西卜(传说她是大神的情人,不具名的母神所化)——这只苍蝇胆大妄为地寄寓在神尸之上,产下虫卵,孕育出无数的蛆虫。

蛆虫们啃食神躯,化身新神,祂们盘踞云端,重新播撒美惠、智慧、理性等等美好品德,修建了整个盎然福地的崭新秩序。

少女终于闭上双眼,她嘟起嘴唇,仿佛在模仿苍蝇狭长的口器。

枯木育新芽,腐尸馈群蚁,众生皆有死,因而有其生。渴慕不死,终将丧绝人伦,期许永生,不过祸乱之端。

她伸展开双臂,仿佛想要迎风翱翔,那洁白的纱衣随着气流飘浮,如同蝇虫透明而有力的薄翼。

飞,她早就领悟了飞行的奥义,正因为此她才从这片森林里获得了自己的名字——云雀,来自她第一个成功掌握的生灵。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地底的暗沼中,隐隐有活物在攒动,这是一只数米长的巨蟒,与它庞大的体型相比,动作堪称轻柔。它无声地移动着,棕黄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盯上了树梢上自娱自乐的猎物,那洁白胜雪的女孩,该有多么可口多么鲜嫩……

少女仍在自顾自地舞动着,她弓起身子,头颅前倾,四肢微微屈张,似乎在模仿苍蝇降落的姿势。接着有收起双手,放在胸前快速摩擦着,像是一只即将享受美味佳肴的老饕,可能是被自己的动作逗乐了,少女莞尔一笑,连带着树枝也轻轻颤抖。

巨蟒仍在缓缓爬行着,它吐着信子,水桶粗的身躯绕树而上,那强有有力的脖颈高高抬起,肌肉收缩,只待向女孩的咽喉扑咬而去。

少女或许发现了它,或许没有,谁知道呢?但在巨蟒疾如闪电的攻势下,任何挣扎都是徒劳,除非……

它动了,血盆大口猛地袭向女孩,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扑了个空,只吃到满嘴呲溜溜的空气,扯得树枝一阵窸窸窣窣,差点把它自己也给摔落在地。

女孩呢?她好像消失了,又似乎从来没有存在于此间,只有一只讨人烦的苍蝇嗡嗡叫着,略带挑衅地停在巨蟒鼻前,惬意地搓起手来。

“她已经掌握了苍蝇变形了,真是个天才!”不远处的枝头,两只鸟儿在喳喳叫着,“云雀、狼犬、沙鼠、野马,现在是苍蝇,腐败之母在上,她才十五岁啊!”

“我十五岁的时候,变成的鬃猪还在用两条后腿走路。”另一只棕色的鸟儿叽叽叫道,“云雀确实是我们中最优秀的,很可能也是整个森源谷最有天赋的德鲁伊。”

“作为她的师父,你就偷着乐吧。”先开口的黑鸟嘎嘎叫着。

“啧啧,我只是有些担忧,太过顺畅的新手时期,是否会让她变得目空一切,未来少不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吃亏。”棕色鸟儿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不死者的踪迹在福地四处都有显现,甚至连森源谷也不例外,那些践踏规则的怪物可不会像这片森林一样容忍她的小聪明。”

“或许是阿兰忒回来了。”似乎觉得有些失言,黑鸟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她们脚下,一只巨熊般的黑犬叼着长长的蟒蛇,缓步走到树底。

棕色鸟儿一声清啸,刹那间化作人影顺着从树荫间从天而降,先见一双白美圆直的长腿,未等看清,赤裸的纤足便已稳稳落地,灰色褶裙蝴蝶般展落,青年女子直起身来粲然一笑,露出雪洁的牙齿。

如果说云雀充盈着少女的灵气,那么眼前女子显然有着寻常女子少见的大气。她的五官有如刀刻般棱角分明,高昂的额头,挺拔的鼻梁,犀利的凤眼,秀美的下颚,呈现出令人惊诧的自信与美艳。

“鬃猪师父。”黑犬抛下嘴中的巨蟒,欣喜地扑进女子怀中,“您刚刚看到了吗?我已经彻底掌握了第五段变形!”

就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德鲁伊,也堪堪只能变化作九种动物,而年仅十五岁的她,却已达到了绝大多数德鲁伊终其一生才能够到的极限。

与名号天差地别的飒爽女子摸了摸黑犬毛绒绒的头颅,“所以雀儿,为了纪念这美好时刻,你想把名字改成苍蝇吗?”

“啊哈,还是不要冒犯腐败之母为好。”黑犬缩了缩头,缓缓化作少女的模样,云雀直起腰,脸上堆满了笑容。

“恭喜你,云雀。”黑鸟化作枯瘦的老人,缓缓落到地上,“长老们都为你的天赋感到惊诧……”

“所以,他们同意了吗?”少女瞪圆眼睛,瞳孔里满是期待,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去拂扫她的兴致。

“他们同意了!”老人点点了头,“再次恭喜你,森源谷历史上最年轻的猎死者。”

猎杀不死,猎杀永生,赐予亵渎神圣规律者以终焉。少女激动得微微颤抖,她俯下身子,接过古朴的熔金匕首,这是猎死者的象征,数百年前,当德鲁伊因信仰被至高王驱逐,他们暗暗发誓要用匕首猎杀那一切的始作俑者——

阿兰忒,极端的大神教徒,有传言他为了自证神躯不朽,投身死灵之道,仍苟活在福地的某处。

“我会成为盎然福地最强大的德鲁伊。”少女将匕首紧紧贴在胸口,朗声背出誓言,“我将终结一切违背自然意志的不死者。”

“我知道啦!”李维拍了拍雀儿的头,“是不是太累了?怎么又在自言自语?”

“抱歉,刚刚睡着了,说了几句梦话。”雀儿揉了揉眼睛,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她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