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作序的《子产评传》

民国二十五年(1936)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印本《子产评传》

《子产评传》，郑克堂著，民国二十五年 (1936) 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初版印行。

关于郑克堂，能查到的资料很少。《潮汕文献书目》1收录有郑克堂所辑的《东里公文存》，为其先祖郑之侨 (1707—1784) 之文集，汕头市图书馆有藏本。但对于郑克堂其人，《潮汕百科全书》以及 1997 年版的 《潮阳县志》都没有介绍。幸好香港出版的郑克堂先生诗集 《云海楼诗钞》2，于封底有一简短的介绍:

郑克堂先生 (1880—1967) ，广东潮阳人氏，幼承家学，二十五岁考县府试，得泮水之乐。二十八岁于韩山师范毕业。越明年，任教于和平范氏学堂。三十三岁民国改元，辞教投身社会，于 1930 年赴南京入中央党部任总干事，1946 年任中国国民党军委会秘书。作 《子产评传》，捭阖纵横，力倡法制; 设帐讲学，培养军事人才，其博学多闻深受蒋中正先生赏识。

《子产评传》共七章，分别为“发端”“子产的少年时代”“子产的从政时代”“子产的当国时代”“子产的遗闻轶事”“古今评林”“结论”，前有蒋中正(蒋介石) 序及作者叙例各一篇，后有附录，收 《史记·列传·循吏·子产》等子产的传记六篇。

《子产评传》叙述春秋时期政治家子产 (? —前 522) 生活的时代背景、治国的经过、政绩、学术与思想，以及古今学者对其的评价，还有遗闻轶事，基本上都是节录 《左传》等典籍有关的原文，然后加以串解，体例未有创新，观点也未见多少创见。其引人注目之处，在于卷首有一蒋介石所作之序。序文不长，录之如下:

蒋介石为 《子产评传》所作之序

春秋之局，强兼弱削，纷争不已。子产处蕞尔之郑国，安内攘外，特著贤声，其道德、学识、政绩、事功，卓然不朽，并世人才，殊难望其项背，足称为我国历史上之大政治家。其为政之特点，重在法治，与今世政治思想，颇多吻合。《列子》谓:“善者服其化，恶者畏其禁，郑国以治，诸侯惮之。”诚非溢美之词。其外交辞令，尤迥绝一时，坛坫周旋，从未辱命，当时晋楚君臣，无不倾倒至再，往往能以公理摧强权，化干戈为玉帛，至可钦佩! 由是郑国得以安定休养者，几及百年。晋叔向有言曰:“子产有辞，诸侯赖之。”其为时贤推重如此。此书于子产言行，采辑特见详博，并加评语，间亦有与时局相映发处，展览一过，不无裨益，故乐书数语，以弁简端。

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冬月蒋中正序

序文先是简要概括了子产在历史上的功绩，特别强调其“法治”以及外交上的过人之处。然后就是对于 《子产评传》一书的表扬，赞其“采辑特见详博”“不无裨益”，淡淡数语，却是持平之论。

为什么蒋介石会亲自为这样一本书作序? 我想这应该与毛思诚 (1873—1940) 有关。

《子产评传》的 《叙例》中有一句话值得注意，郑克堂说本书在编写过程中“幸遇毛公勉庐先生，予以指导，给以材料”。这里提到的“毛公勉庐”就是毛思诚。毛思诚字彩宇，号勉庐，浙江奉化岩头村人。岩头村是蒋介石发妻毛福梅的家乡。1902 年，已与毛福梅结婚的蒋介石，就在妻族的岩头村跟随毛思诚学习 《左传》和 《纲鉴易知录》等。那段时间蒋介石学习非常认真，进步很快，后来也对这位恩师念念不忘。1925 年，时任黄埔军校校长的蒋介石，特邀毛思诚去黄埔军校担任秘书兼校史编纂委员会委员。1926 年，毛思诚被任命为潮阳县县长，但任职仅八个月就辞职了。其 《离任感赋》有“我本一书生，从政非所长”3之言，说的似乎也是实情。

毛思诚得到蒋介石的特别信任。蒋介石早年的日记、毕业证书和文稿等一直由毛思诚保管，毛思诚也据以编写了 《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 《蒋介石大事年表》等书，这些著作成为研究蒋介石早年生活和思想的重要资料。

毛思诚是一介书生，秀才出身，喜欢吟诗作对。在任潮阳县县长期间，他和当地文士郑克堂少不了诗酒唱酬。郑克堂的诗集 《云海楼诗钞》中有一首 《哭毛公勉庐》，作于1940 年毛思诚去世之时，其序说:“毛公宰我邑时，好吟咏，有诗必向予索和。”可见两人的交谊就是在这段时间建立起来的。因为毛思诚深得蒋介石信任，所以可能是由于他的推荐，郑克堂才得以进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这个要害部门担任秘书。

《子产评传》于民国三十年 (1941) 六月由商务印书馆 (长沙) 再版，增《再版自序》一篇，文颇可读:

昔邵阳魏源著 《圣武记》，梓行后阅二载，觉有疏舛，乃复行删改，再版时慨然曰:“学问之境无穷，未审将来心目又复奚似，灾梨之悔，岂有既哉! ”旨哉斯言! 学问思想，是与时俱进的。此书匆促付刊，迄已四年，虽未发见有何谬误，但再经克堂数年来之研讨，其间难免略有修改，使全篇精神和意理，较为连贯。子产的政治才能，与夫道德行谊，每为同时之孔子所啧啧称道，然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委座主持国柄，稽古好学，特谕编辑此书，用资考镜; 睿虑远筹，无不为国人所钦仰。诚以中国处今日，其积弱殆甚于郑国; 强邻环逼，何减于春秋之列侯。时代和疆域，虽各不同，而其强兼弱削，与夫远交近攻、钩心斗角的纷乱局面，前后如出一辙，是故谓春秋为全球之缩影，宜无不可。此书前由克堂奉谕编定，呈蒙鉴正，并弁特序，由军委会刊行，向非卖品。讵自刊行以后，屡承各大学及各国学专家探询购买者甚众，于是克堂乃在最近据情呈请委座翻印，以应时代之求。幸蒙俯允，克堂遂将修改稿本，付诸商务印书馆再版，以与国人共研讨之。尚冀大雅鸿达，匡其不逮，俾将来三版时得再订正。庶魏氏所谓“学问之境无穷”，不至于贻讥于灾梨则幸甚!

郑克堂序于香江旅次 二十九 八 一

其后，1989 年台湾商务印书馆重印此书，2005 年香港成报出版社再次重印。

民国三十年 (1941) 商务印书馆版 《子产评传》

除了 《子产评传》，郑克堂还有 《曾胡治兵语录要义》一书。 《曾胡治兵语录》是近代著名的护国运动将领蔡锷所辑，共十二章。1924 年蒋介石将此书作为黄埔军校教材，并增辑“治心”一章，名为“增补曾胡治兵语录”。郑克堂此书是对蒋介石 《增补曾胡治兵语录》一书的发挥。 《增补曾胡治兵语录》原是1936 年蒋介石在中央警官学校的讲义，发表在 《中央警官学校校刊》1936 年的创刊号和第 1 卷第 2 期上，2005 年由香港成报出版社正式出版。

郑克堂的诗集为 《云海楼诗钞》，由香港成报出版社 2005 年出版。“云海楼”为其晚年在香港的寓所，取自苏轼的诗句“云海相望寄此身”，以自况平生“如浮云一片，湖海漂零”。据 《凡例》称，其平生诗作，“因频年南北播迁，诸多散失”，所以只存四百余首，而 《云海楼诗钞》则只是从遗稿中选辑一百多首。其原稿是否仍存于世间，则不得而知。而笔者浏览所及，也间有所见。如《广东旅沪同乡会月刊》1934年第12期有诗四题七首，均未见于此《云海楼诗钞》。中有《寄怀翁大令子光》，翁子光即翁辉东，有《潮汕文概》《潮汕方言》等著作，也为著名的潮汕文人，录此诗以存家乡文献，也以见两人之交游:

丛编日日校雠忙，浩荡心期付墨庄。

敲得洪钟留韵远，抽来丝茧与天长。

疮痍满目邦杂间，风雨一楼俗欲匡。

我佩忧时仲长统，立身卓荦立言昌。

郑克堂诗、书、画均精。香港版的《云海楼诗钞》书前有其自序的手迹，又有其所作国画两幅，选自1956年6月1日至4日在香港中华总商会九龙礼堂举行的书画展。1988年第8期《国际潮讯》收有郑克堂先生的一幅书法。广东崇正拍卖有限公司2013年春季拍卖会“郑午楼湄南别墅藏画”专场，其中一幅清人陈鸿寿的书法立轴也有郑克堂的题款。可见，郑克堂在港台以至泰国的潮人书画界名气不小，遗憾的是我们现在对这个人物的关注还是很少。

1①广东省中山图书馆、汕头图书馆学会编:《潮汕文献书目》，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 年。本书所提 《潮汕文献书目》，均指此书此版。

2 ②郑克堂:《云海楼诗钞》，香港:成报出版社，2005 年。

3 ① 引自汪校芳编注:《勉庐遗养---蒋介石最敬重的老师毛思诚》，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10年，第 15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