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中秋分外明。只是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话说东南形胜,钱塘自古繁华,而位置偏北的金陵古城,在历经了本世纪最残酷的大屠杀之后,无数人的眼泪之下,终于在这个秋天借着还都之喜,在这个团圆的节日里带着些喜庆。
那些从西南各地赶回来落户的百姓,无论西装革履还是粗布衣裳,都在中秋佳节真挚希望,动荡的岁月再也不要来临了。
或许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样卑微的愿望,也只能是愿望。
而在乌衣巷旁边的小洋楼街道,有一户人家则是格外的低调,有熟悉的帮佣,却知道这是无锡来的布商方家,当家的是一位年轻的少爷。好像是佛祖保佑,又找回什么亲人,前些日子就在改装房间,低调却也满是喜气。
虽然在他们穷人看来,这上下两层的房子别说两个人,二十个人也住开了,实在没有必要折腾。但能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骨肉团聚,总是天大的喜事,大兴土木也是能让人理解的。
方公馆的主人方孟齐就是这么想的。他这几个月来两头跑着,几乎快要把嘴巴磨破了,用生平最大的耐心和口才,终于劝得自“丧夫”后精神恍惚以泪洗面的胞妹(孟荧:你戴了多厚的滤镜啊我啥时候哭了?)跟他前往现居地南京。
他这一成功得到了血缘上的父亲名义上的叔父心酸的褒奖——闺女宁可跟这个打过她的哥哥去根本不熟悉的南京,也不愿意前往北平团聚。但是无论如何肯女儿回家就是天大的喜事,值得开香槟那种。
为此方孟齐暗搓搓地开心了,心想让你当年把我舍出去,现在老来现世报了吧!
因此,他对于妹妹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为了让她心里舒服身体更加舒服,他不惜重金和精力,从装修房间到安排她以后的医疗服务,教育生涯,林林总总,事无巨细。
他这样出钱出力,看得正处于低潮期的孟荧也很不好意思,说:“我又不是小娃娃,兄长不用这么费心,你的生意也要照顾啊,现在经济困乏,谋生不易啊。”
虽说她自身积蓄丰厚,又开了作弊神器知道时局走向提前开始攒下黄金,养活自己到寿终正寝真的没问题,但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为了她破产真的不是一个好事。
她接济哥哥是可以,但是你也的考虑一下这个时代特别是方家男人的自尊心。
孟齐听了这话,真是恨不得拜谢九天诸佛啊,真不是他神经不正常受不得别人一句好,关键是他前期做的太差——任是谁,也会觉得这个十年不见一见面就打病弱妹妹的人是个渣——方家其余人就是这么想的。
而他刚来不多久妹妹就遭遇枪/火袭击,丈夫生死不明而需要跟随不太熟悉的长兄去更加不熟悉的城市生活。将心比心,别说是对血亲有极大成见的孟荧,换谁谁也接受不良,所以这些日子孟荧精神恍惚待人冷淡,他也通通觉得没问题。
而她的一句问候,真是让他看到了未来生活的浓浓希望。
于是他赶紧说道:“莹莹,多谢你关心。放心吧,我有办法,不会有什么事的。”
孟荧表示不信,短暂的社会经验告诉她,做生意如果不亲力亲为,很容易被底下人欺瞒,利润变薄甚至出现大问题。但她和孟齐到底没这么熟,他都说了自己可以,那孟荧也就不好多事了。
等到了南京,就看到她将要入住的房间不仅向阳还连着一个欧美风格的试衣间。房中装修简单,专门预留了救护的空间,门边放了一个九成新的钢琴。
孟齐随手打开,弹着毫无章法的音符,倒是还挺好听。笑着说:“我不懂这个,都是中慧帮我买的。”顿了顿,又说:“中慧是私立小学的保育员,等你好一点了,我们请你吃饭。”
孟荧知道,他的未婚妻就叫做田中慧。只是……
她再一次真诚地说:“你们真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你们会是一家人。”所以啊,你应该好好哄着未婚妻,陪她购物廷音乐会,而不是指导她怎么讨好小姑子。现在都已经民国了,还要像封建社会那样做受气小媳妇吗?孟荧表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脸。
谁知道,方孟齐闻言竟然大惊,说:“谁又跟你说什么了?你没有见过中慧,是不是山城军统那帮女眷?”
孟荧:……你脑补太多了~
是的,郑耀先失踪之后,山城情报界着实震动,只不过大多数人是震惊于我去老子还没动手呢谁收拾了这个祸害。
只有少数郑耀先旧日下属是真心愤怒和心疼,宫庶看得明白,知道六哥这也是无奈之举,只能用这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法子让大人物忌惮,小人物抓狂。从而保全自己和身边人。
但看着在逃跑过程中不慎被误伤、昏迷一天一夜的孟荧,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他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和赵简之商量道:“我看嫂子这次是受惊太过了,身体也更加孱弱,六哥不在咱们千万不能看着她出事儿。要不请你家嫂子去劝劝她,看看六嫂有什么打算,咱们也好搭把手。”
赵简之哪里还有不应的,甚至还期望六哥在走之前能给自己的妻子留下什么话,好让兄弟们能找到他。
是以,孟荧从能见客以来,身边总是环绕着一群军统眷属,天南海北地劝着,让她脑子更加迷糊,有话也说不明白了。最后只得请来了一向熟悉地宋孝安来医院,道:“孝安,以后别叫嫂子大娘她们受累了,一来我不知道你们六哥去哪儿了,那天我被射中肩膀之后,引发旧疾,眼看就不好了。他是实在带不走我,才会把我藏在土包子里等着你们去找的。”
“那个时候我几乎都没意识了,他怎么会和我说以后的事,说了我也记不住啊!何况游击队这一顿黑枪,我看也让他懵了,将来怎么样实在未可知。别说你们,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了。”
这话本来是早就想好的,孟荧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觉得空余悲意,无限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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