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过节!那是不共戴天的仇!他们夺我田地,害我家中妻儿老小性命!”贼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突然大吼一声:“啊!那群畜生!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他一激动,卫湘脖子上的刀就不稳,一下子将她的脖子划出了一道伤口,还好没有伤及要害。
“你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与你结仇的是别人,不是她!不然你换我挟持,你也知道这些人都听我的,我比她更有价值!”司马衷让侍卫们原地待命,自己地向前奔了好几丈。
“止步!”司马衷在距离他们还有两丈远的地方,那贼人立刻喝止了他,见他停下来才继续说道:“你当我傻,还是你傻?你虽然看着才十五六岁,但力气肯定比这个小女郎大,倒不是说我制不了你,但我何必浪费自己的力气!”那贼人头脑倒是十分清醒。
“那你到底要如何?”司马衷无奈道。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我只想活命,但我很清楚你们不会放过我,所以你教教我,我到底要如何?”那贼人方才还有些癫狂,现在又十分冷静。
司马衷被他这番话弄得十分无语,场面似乎有些尴尬,这贼人想得倒是通透,“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如果那位女郎有什么闪失,你肯定无法活命,如果那位女郎毫发无损,你也有可能无法活命。至于能不能活命还要看你自己。”
“怎么看我自己?”那贼人被司马衷这话绕了进去,下意识问道。
“首先你得放开那女郎,其次你得告诉我你的仇家是谁。”司马衷说道。
“然后我就能活命?”贼人问道,但立马又摇了摇头说:“像你们这样的人说话没一个可信的,我不与你废话,反正我大概是活不成了,先杀了这个女郎,有这么一位小美人陪我上路也算是值了!”
说罢,他作势欲砍。
“且慢!如果我说我可以替你报仇呢?”司马衷连忙问道。
“你都没问我仇家是谁,就确定能替我报仇,你真当我是傻子?”那贼人明摆着不相信。
“那你说你的仇家是谁?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司马衷问道。
“张五!我的仇家是颍川荀氏,你们这些世家子弟肯定都知道。”那贼人看只司马衷一人上前与他说话,侍卫们都在远处,渐渐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司马衷闻言皱了皱眉,颖川荀氏,他现在还真的动不了,但他没有着急否认,而是问道:“具体是颖川荀氏的哪一支?”他相信就张五这样的小人物,还不够资格跟直系的颖川荀氏结仇。
张五见司马衷问得详细,也生出了万一真能报仇的希望,想了想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支,那人叫荀波,据说是朝中什么中书监的远房侄子。”
原来张五家本是颖阴县的在编农民,有自己的土地,但他们除了要交田租、户调这两种正税之外,还被时任当地县令的荀波征收了其他名目的赋税。因为他们家光靠种地维持不了生计,所以又在鱼塘里养了鱼去卖,荀波就以此为名目向其征税。
张五不清楚,司马衷心里是有数的,光一个县令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自加征其他赋税,他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不过颖阴县的这种现象并不是个例,其他地方也普遍如此。
随着赋税越来越重,张家欠的租税越来越多,前年豫州大水,颖阴首当其冲,张家的房屋被大水冲毁,庄稼也被大水冲得颗粒无收。
地方政府不但不开仓赈灾,免除赋税,相反还让他们按时纳税。当时别提什么纳税了,人都活不了,张家的老小不是被活活饿死,就是病死,张五是命硬才活了下来。
这还不算,荀波因张五交不上税,竟强行收回了张五的土地,直接将地据为己有。他假仁假义地给出张五另一个选择,那便是成为他家的佃客,张五哪里肯,反正自己已孤身一人,于是成了流民,四处游荡。
因自己为人仗义,又耍得一手好刀,还有些头脑,身边渐渐聚集了这二三十个流民,干起了打劫来往富贵之人的勾当。他们居无定所,走到哪算哪,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卫湘听后对张五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也强烈谴责了他们这抢劫杀人的行径。
“哼!你们成日里锦衣玉食,当然不明白我们这些穷苦人的难处!我不需要你们同情,我也不在乎被你们骂。”张五或许是觉得今天死定了,话也多了起来,“我该说的也说了,这仇你到底能不能帮报?”
司马衷听了张五这一番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此事牵扯甚广,当然不是帮张五报仇那么简单。
“自然是能!但要你帮我做些事。”司马衷当着卫湘的面交代了张五一番,也不避讳。
“此事非同小可,太……”卫湘本想说太子殿下,被司马衷的一声咳嗽制止了,接着说道:“你竟当着我的面说,就不怕我泄漏出去?”
“怕我就不会说了,没事,我信你!”司马衷朝着卫湘笑道。
这句话的分量可不轻,卫湘听后既感动又有些惶恐。他现在是信自己,那万一哪天不信了呢?她宁愿没有听到那番话。
张五虽然只是一介农民,但还是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度非凡,定然大有来头,所以听完司马衷的安排后决定赌一把。反正自己的情况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了,大不了晚点再死。
事情谈妥了,张五立马松开了卫湘。他也有过顾虑,万一将那女郎放开,对方那么多人一起杀过来怎么办?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对方并没有把他怎么样,还让人帮他疗伤。
卫湘获救后与她同行的几位女郎立马跑过来抱住了她,劫后余生,几人在一起哭作一团。
这几位女郎是她姨母家的几个姐妹,她们先是到卫湘家拜贺新年,玩了几天,然后卫湘跟着她们一起去往新安的姨母家拜访。
本来她们是走的官道,但临近此地的那段路因前几日的暴风雪坏掉了,一时间还没修好,所以才走的小道,不想遇到如此凶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