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朱根生并不难,随便到县城里找个赌坊,问里头的赌徒一打听就知道了。南锦衣与柳韩山找到他时,他正缩在街角的一堆垃圾里休息。
南锦衣让纸新娘辨认了一下,纸新娘只看了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南锦衣心中了然,上去一脚就把人给蹬醒了。这朱根生满身戾气,刚要发火,就被柳韩山用剑指住了头:“你就是朱根生?”
“是,我是朱根生!”朱根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柳韩山亦不是个好惹的,立马将头低了下去:“这位爷,您是哪个赌坊的?您放心,这欠您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给补上。我朱根生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
“认识娟娟吗?”
“娟娟?那个娟娟?我认识好几个叫娟娟的。这远的不说,就街边儿那个卖馒头的,她就叫娟娟,马娟娟,人称娟姐。寡妇,男人死了好多年了,她一心想要跟我好,我没同意。”
“少说屁话,你知道我问的是那个娟娟?”柳韩山的剑往前进了一寸。
“你们是那个买家?这娟娟怎么了?我发誓,我卖出去的人是好好的。”朱根生急着辩解:“我打听过的,她虽是在烟柳阁里长大的,但却是个清清白的姑娘。这我跟中间人也说了,我就跟她有了那么一晚上的关系。不是我非要动她,而是我不动她,她娘也不能让她跟我走啊。这还没出平凉县城我就把人给他们送去了。我保证,这人从我跟前走的时候,那是好好的。这说了半天,娟娟她怎么了?”
“她死了!”南锦衣开口。
“死了?怎么死的?她自个儿想不开?”朱根生一激动站了起来,待目光落到南锦衣的脸上时,他呆住了。
月光下,南锦衣被衬托的像个气质清冷的仙女似的。
察觉有人偷窥自己的媳妇儿,柳韩山一挪身子,挡住了朱根生的视线。“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就是把她给卖了而已。我跟他们说了,娟娟是个好姑娘,希望他们能够善待于她,起码给她找个好人家。他们答应了,我这才把人给交出去的。不瞒你们说,我这前前后后卖了七八个了,从没有那个回来找我的。”
“七八个?”南锦衣都惊了:“你居然把这些活生生的姑娘当商品。”
“我也不想啊,可那些人逼着我,让我还赌债。”朱根生一脸无辜:“再说了,是她们非要跟着我的,我都跟她们说了,跟着我没什么好结果的,可她们不听,说吃糠咽菜也愿意。”
“你都是怎么骗那些姑娘的?”南锦衣恨不能一脚踹死他。
“骗?我没骗,我就是帮了她们一把而已。”朱根生显得越发委屈:“这第一个姑娘,是在街上卖花的,家里有个患病的老娘。她卖花的时候被人欺负,我顺手帮了她一把,还把她送回了家。结果她说我是她恩公,非要跟我在一起。第二个,是个身体不太好的病秧子,因为没钱买药被药铺里的人给赶出来了。我那天手气好,赢了不少钱,看她可怜,就给了她一些钱,她又说我是她恩公,对我千恩万谢的。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她就相中我了,哭着喊着要给我当娘子。你们说,就这种天大的好事儿我能拒绝吗?我就是管不住我的这双手,要是能管住,我儿子闺女那得有好几个了。”
“你祸害了这么多好姑娘,你还委屈上了?”南锦衣用赤红伞打向朱根生:“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妖,你若是妖,我非把你碾碎了不可。说,娟娟到底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我就是打从那边路过,好巧不巧被她的绣球给砸中了。她娘,也就是那个烟柳阁的老板娘颇有些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娶她女儿。我朱根生能那么惯着她吗?不能!我得让她长长心眼儿,长长教训。她问我爹娘是谁,我顺嘴就把朱明玉的爹娘给说出来了。”
“朱明玉?”
“跟我一个村儿的,算是沾亲带故的。他娘一般,跟我娘一样,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妇人。可他爹不一般,是个领兵打仗的。这什么官职我不清楚,反正每次回来,都由县衙里的人护送。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喜欢用他冲门面。”
“然后呢?”
“那老板娘一听我爹叫朱韬,立马安排我跟她女儿洞房。这洞房之后得回家啊,可我哪里有家,就我那三间破草屋,早被那些要债的人给推倒了。再说了,就算带她回去,这一进村儿不就露馅儿了。我寻思来,寻思去,还是把她卖了好。不光我有钱还债了,她也能再找个好点儿的去处。就算是卖给别人家当妾,也比跟着我强是不是?”
“中间人是谁?”
“胡三,就在城门口开客栈的那个。他明着是开客栈的,实际上是做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的。他特别仔细,从来不在县城里交易,都在县城外头的那个破庙里。我每次都是把人骗出城,用他给我的那些药粉把人给弄晕,然后送到破庙交给他。至于他把人弄到哪儿去了,我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是吧?”
“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朱根生咬着牙:“几位,这你们想问的,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这娟娟的事情,你们去找胡三,他是经手人,出了事儿,他得负责啊。”
“我们是要去找胡三,但你,我们得交给娟娟姑娘。”南锦衣拉着柳韩山走到一旁,对着纸新娘道:“你的夫君我们找到了,如何安置,是你们两口子的事情。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们会帮你找胡三问清楚,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帮你告诉你娘。阴阳殊途,做完你该做的事情,就回去吧。这人世间,终究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纸新娘点头,而后对着南锦衣福了一下,紧跟着像一张纸一样,紧紧地糊在了朱根生的身上。
朱根生是窒息而亡的,其魂魄被纸新娘卷了去,至于魂归何方,也只有纸新娘才知道。关于他的死,在平凉县城并未引起什么波动。对于旁人而言,他不过是一个惹人讨厌的赌徒,流浪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