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父如兄》

孙沪时而小家碧玉,时而又如大都市长大的孩子般狂野,有雄鹰展翅高飞的气势。暂时治愈了自己的心病,同时也成了梁土生片刻的精神支柱。

都说曲终人散,戏再好总是要收场。打开窑洞门,此时夜已深,野外山高寂静,忠厚老实的梁土生就这样乘着夜色离开了炭窑洞。

孙沪本想提灯照他一程,可他没回头就走了。孙沪看着梁土生,带着借来的二胡迈出了窑洞。随后孙沪嘴唇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何时泪眼婆娑了?此时此刻的佳人想说些什么,不得而知。

“如父如兄长,我的哑巴。”这是孙沪那本发黄破旧的日记里写到的,在她心里永远只有哑巴这个人的身影。

当她田间挑担,挑不起的时候,这个身影毫不犹豫的过来了,张开双手会主动把他心目中“公主”箩筐的谷子拨到自己的筐里,让“女神公主”的重担减轻。压在这个“男奴才”的肩上,竟然没有一句怨言。顷刻间,“男奴才”汗水从满头到全身湿漉漉,这份情是父爱啊!

就这样这位大她三岁的男孩,起肩,咬牙,脸红,一声“雄起,走”。

一走几里山路,挑到了生产队仓库时,要经秤,是按斤两算工分的,梁土生又重新把箩筐谷子拨到孙沪箩筐里,让她得工分。这种助人为乐是何等的气概啊?父爱如山,默默地保护体格弱小的孙沪,当心压坏了正在长身体的“妹妹”。他全然忘记了他也在长身体呢!

要说孙沪从14岁插队到寨子,不如准确地说是插在17岁哑巴的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一次一次的关怀,照顾,帮助,体贴,数不胜数。

梁土生初次与孙沪见面是在自己的饭桌上,因为他的父亲是队长,下乡务农肯定是先要到队长家里蹭饭的。从此他和孙沪结下了不解之缘。

梁土生只是嘴巴不能用正常的语言表达,但是他的三观很正,心里很明朗,他知道他这一辈子不可能和孙沪结为夫妻,但对她的关爱始终没有停过;如果胜过夫妻感情也不为过。

记得孙沪第一次去生产队下田是在六月中旬,正是稻苗的生长期。是梁土生手把手教这位城市“主公”扒草。在大庭广众之下,手把手教甚是不雅,要用何等的勇气呀。社员群众们也都在看孙沪的笑话,都暗地里叽里咕噜“念书人不会爬草吗”?

孙沪此刻也会在意别人注视的目光,她幼稚的脸红了起来……可梁土生不这么认为,今天不教她学会扒草,她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就领不到粮食,领不到口粮就没有饭吃。他的想法很简单,这是一位善良的哥哥深爱着“妹妹”的举动。接下来孙沪不敢睡在偏僻又阴森森的烤烟房,和他换房睡,被发现挨打……

扛着一袋谷子冒雨奔走十几里,换钱买来一条黑狗陪孙沪……帮孙沪挡“坏人”,出钱为她买军装……他对她的好,她历历在目……

有人说他是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哑巴虽然谈不上是正人君子,他也有七情六欲,但他对孙沪更多的是敬佩、尊敬和保护,这是他的使命!

在孙沪离开寨子去了上海那段时间里,哑巴多次跪在村边菩萨庙前,请求皇母娘娘、观音菩萨保佑她;保佑孙沪此行如心所愿,认到父母,拿到户口,重返都市享受美好生活。

孙沪走后,哑巴还主动收留黑狗。防止被人偷去,每次傍晚从田间收工回来,都会带着黑狗到村口望望,期盼孙沪平安归来。

这就是离开炭窑洞的那晚,孙沪想起这位“如父如兄长”的人的好,“为何泪红了眼眶”之原故。

“亲情与爱情”是怎样划分的呢?

如果说未婚男女从相认到相知是种“缘分”,是可以结婚的,那你对于“缘分”这个词的理解就太肤浅了。其实“缘分”这个词,从未婚男女来说会发展到两条路,一条路走往亲情。一条路走向爱情。亲情,可能是走得更远的路。爱情,也许半路会一人向东走,一人向西。

老一辈人说:“缘分天注定。”这里的缘分也是二层意思,二种解释。有的本来是走亲情线路的人,突然有了感觉,最终搭上爱情火线。有的本该乘坐爱情快车的,可在途中车越开越慢,车走人不走,下车了,去搭另一辆车了……

又有人说:“前世冤家,今世成夫妻。前世吵,今世合。”这是多少年才修来的正果?

在十六生产队,大家都认为孙沪与梁土生有缘分,孙沪是黑户,只能配得上农村哑巴。

孙沪对哑巴是有情的,只是女孩子家说话含蓄,婉转。她表达的,没有直接说。奈何梁土生直男一个,根本没有领会到。即使俩人花前月下,孙沪看到的是花朵含羞,而哑巴却看成花朵是植物。孙沪和哑巴的感情是微妙的,但也是坦荡的,如万里晴空没有一点雾霾,如明月当空娇媚大地。

孙沪在月下散步是浪漫见双影,而哑巴在月下走路却理解为明天是晴天,可以干活。曼妙的场景已经构成,种种场合却造成误会,才导致两人这么多年青春年华虚度了!

孙沪的头脑是清醒的,她在日记中用这样的字眼描述道:“哑巴你是天之骄子,不懂你,骂你逢人便是指手划脚。若懂你,欣赏你手语一笔一划,真情自在人间!”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看不起另一些人。”这句话说出了人性,道出了人与人之间的本质。而孙沪听久了,看久了,心里自然也不会太在意,不会去太当真。

平时寨子上的社员看不起孙沪,嫌她太贫穷又清高,占着“务农下乡”的高贵身份,如今40岁老姑娘还不嫁人。大家嘲笑她“做尼姑算了,别害那些单身汉流口水”!

也有人嘲笑她,说她等到老只配得上哑巴,也有人说哑巴不会要她,因为哑巴是队长的儿子,是官二代,富二代。都怪孙沪看走眼了,偏偏还不要哑巴。

孙沪又在本子末页写着:“那时的初见,哑巴玉树临风一少年,如今已接近暮年老头。埋没了笑容,呈现了皱纹,再也找不到那位年轻人了。哑巴不会表白,所以至今单着。之前我不能向着你,那是因为我认为我出生在高贵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