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也是,赵高若无些许过人之处,又怎么能从后宫之中的万千仆役中脱颖而出呢?
嬴政识人断人的眼光可是经过历史检验的。
虽说赵高拥立胡亥后肆意妄为,短短数年就败坏局面致无法收拾的地步
但也只能说明其人心思歹毒,却不能因此便将其才能全盘否认。
精通律令,作蒙学教材,这都是史书之上有着确凿记载的。
若其真为无能之辈,也不至于先后逼死数名秦朝文武大员。
只是嗓音确实带着太监特有的尖细之音,与外貌截然不同。
“有劳长公子挂念,微臣何谈风姿二字,长公子才是真的风采更胜往昔
举手投足间都大不同于以往,郑夫人足以宽慰。”
赵高不阴不阳地回了这么一句,先前刚因扶苏吃了嬴政的挂落。
怨恨嬴政,赵高自然是不敢的,连念头都不敢起。
因为自家主子自己知晓,轻易便能洞穿自己心中所想。
所以只能暗戳戳地阴阳扶苏,但也不敢太过明显,主仆之别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这赵高倒不愧是个阉人,说话果真阴阳怪气。”扶苏心内暗自腹诽,面上却仍是一脸和善:
“中车府令说笑了,这咸阳城内何人不知府令乃陛下心腹,深得器重。
居移气,养移体,府令大权在握,又怎会谈不上‘风姿’二字呢?”
“长公子谬赞了,微臣只不过是尽人臣本分,侥幸得陛下信重而已,分内之事。”赵高不卑不亢
“中车府令晓得是分内之事便好,在下可是风闻
近日府令似有被陛下训斥之事。
府令虽得父皇信重,但还是谨慎些许为妙。”
当日在兴乐宫内侍者众多,赵高被训斥一事并不是什么太过隐秘的事情。
又是和自身紧密相关,扶苏自然能够有所了解。
听到扶苏绵里藏针的警告,赵高瞳孔一缩,肌肉不由得也绷紧了些许,回道:
“微臣谢过长公子赐教,日后断不会再有类似之事闻于长公子耳中。”
“如此甚好,中车府令乃栋梁之材,万万不可因为些许小事见恶于陛下,得不偿失啊。”
扶苏靠着身份上的天然压制和赵高之前的落人口实,竟是小小压制了一下赵高。
“皇兄,老师,尔等在谈论何事啊,吾为何毫不知情?”一旁的胡亥作懵懂状。
“无妨,长公子教育微臣一二,就如陛下教育小公子一般。”赵高恭敬回道
“那可不许,皇兄,老师学问甚深,尔又如何能教育的了老师?”胡亥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扶苏在一旁看着只觉无奈,感情这胡亥从小都被赵高灌输的什么概念啊。
怪不得日后弑兄杀弟毫不手软,原来从根子上都坏了。
赵高这厮平日里陪伴胡亥的时间可比嬴政久多了,又有教授律令的师傅身份
这小子怕是心里隐隐都将其与嬴政对等了。
毕竟嬴政对自己的子嗣要求还是很严厉的,赵高却是百般纵容
“皇兄只是与中车府令交流一二,谈何指教?赵高,是也不是?”
扶苏看不惯赵高一副煽风点火的样子
胡亥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三观都是身边环境造就的。
无论日后有什么过错,现在的他肯定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只要自己将来能取得太子之位,胡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倒是这赵高一直暗中下绊子,端是烦人
“长公子所言极是,小公子,还是回宫继续学习律令吧。”
赵高明显感觉到了扶苏的不悦,当下也不再撩拨
有些事,在心中埋下些种子就够了,时间会浇灌其成熟。
“那就如先生所言,皇兄,母妃,胡亥告退了。”
胡亥再次作揖行礼,转身迈步,好似又想起什么
对着扶苏说道:“皇兄在少府可千万不要再搞出什么新花样了,特别是牵扯到书籍之类。
苏纸送入宫中后,先生给胡亥的指标又翻了一番,还望皇兄手下留情。”
扶苏一听,差点没当场对着胡亥和赵高翻出白眼来:
“赵高给你布置作业,你让我来背锅?真是没救了。”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胡亥已经踮起脚尖,迅速离开了宜春宫。
赵高也紧随其后,分别向郑夫人和扶苏行了一礼:
“微臣尚有事务在身,就此告退了。”
说罢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扶苏见此也就只能作罢,心中暗想:
“这胡亥眼见着就要长歪,怕是掰不直了,只希望以后他能识趣些吧
兄弟阋(xi,四声)墙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对赵高言听计从,只要有朝一日能除掉赵高,胡亥便也不成气候。”
没错,扶苏一开始就把赵高上了自己的黑名单。
如今亲自接触过这位历史上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后,更是坚定了原有信念
赵高从深宫之中脱颖而出的成长轨迹和心路历程经过多少辛酸苦辣,扶苏并不知晓,也不想了解。
只从今天的交锋而言,扶苏已经能明确感觉到赵高将注下在了胡亥身上,那以后也必定如历史上一般教唆胡亥
既然史书之上已有鲜血淋漓的定论,那扶苏又何必耗神费力地去寻根究底呢?
这条隐藏在大秦宫廷内的毒蛇,总有一天要被扶苏曝于阳光之下,剥皮抽筋。
正当扶苏思虑日后如何炮制赵高时,郑夫人的抱怨将他拉回现实:
“这阉竖真是愈发骄横,仗着陛下宠爱,得了教授小公子的资格
竟然如此目中无人,还敢跟苏儿正面相辩,端是不知天高地厚。”
宦官的地位在先秦向来都是极低的。
除了唯一有名的竖刁,基本上都是被呼来喝去的角色,掀不起什么风浪
直到赵高异军突起,以宦官之身受嬴政青睐而任中车府令,才算有了些许地位。
之后赵高更是靠着拥立胡亥的从龙之功历任郎中令,宰相,开了一个宦官乱政的坏头
因此郑夫人对赵高敢与扶苏有言语上的交锋很是不满,哪怕赵高根本不敢正面回击扶苏。
“母妃莫气,一介阉竖罢了。
别看其如今仗着父皇宠爱和皇弟信重春风得意,终究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扶苏宽慰道
他可不想让郑夫人和赵高起了什么明面上的矛盾。
这条毒蛇在暗中藏着的尖牙冷不丁就会咬上一口,届时只会得不偿失。
“苏儿所言不错,本宫倒要看看,他能猖狂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