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应准备悉数完全,项梁带着一身仆役装扮的项羽来偏厅见那传信之人。
“些许俗务缠身,却是令殷老久侯了。”项梁一脸歉意地对着厅内老者拱手。
“无妨,阁下还是速速与我一同面见主公去罢。”老者淡淡回应。
这老者却不接项梁的话,一脸淡漠,只是一味要项梁赶紧赴宴。
“老奴欺吾太甚!”项梁饶是再有城府也不由得一时气结。
这老者是殷通的管家,本为家奴,后因侍奉日久而得殷姓。(先秦有姓者为少数。)
因此颇得殷通信重,常常对外人自居其劳,有了倨傲之意。
对项梁这等要靠着巴结殷通方才得活的楚国余孽更是趾高气扬。
眼见昔日的楚国旧贵沦落到此种田地,内心时常有些快意,更是常常不做掩饰。
可怜项梁身为楚国赫赫有名的项氏一族,如今却对一介家奴低声下气,
端是让人有些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感。
也折射出当今之世的变动,世卿世禄的贵族们在秦朝摧枯拉朽的兵锋下遭遇着极大冲击。
但终究形势比人强,寄人篱下的项梁还是强忍着心中怒意,笑脸相迎:
“殷老所言甚是,吾等这便动身,不使郡守久候。”
说着就招呼一身仆役打扮的项羽一同上车。
“且慢,昔日阁下均是只身赴宴,今日为何携了一奴婢随行?”
那殷老却是狐疑地打量着项羽。
“老奴多言!为何不早死之?安能苟活于世!”项梁心内又是一阵腹诽,却仍是耐心解释:
“此行赴郡守之宴安能空手而行?又因在下琐事令郡守久候,特意准备些许俗物以示心意。
礼品沉重不便,却是需此仆役效劳,令殷老见笑了。、
此仆只做此用,入府后便侍卫于外,礼品由在下亲手携入,决计不会入室相扰。”
说着便让项羽打开手中所提的两个盒子,入眼只见一阵金光闪烁,正是黄金。
殷老见此也不再多言,只是有些嫌弃地说道:“既如此,便一同上车罢!”
说着竟是率先上了马车,丝毫不理会项梁二人。
项梁怒极而笑:“这老奴平日尚且伪装一二,今日却是如此放肆。
想必是那殷通早已暗中有所示意,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这老奴?已有取死之道!”
心中已是将这奴婢暗暗上了必杀之列,对着项羽打了个眼色后便一同上车。
马车向殷府方向奔驰,只留两行车辙印记于黄土之上。
“项兄可是令老夫苦等已久,稍后一定要自罚三杯!”
项梁终于见到了一身便服的殷通,而项羽也如计划中留在了屋外待命。
“自是如此,些许琐事缠身,却是令郡守久候了,失礼,失礼啊!”
话虽如此,项梁入座之后,看着眼前一桌酒菜,却是丝毫没有动作。
谁知道这老匹夫有没有暗中下毒?经过殷老闹的一出,项梁的戒心无限拔升。
“项兄又有何事烦心?不妨与老夫倾诉一二,老夫近来也是时有忧愁啊!”
殷通看着眼前一脸歉意的项梁,却是有了些许兴趣。
“区区小事而已,并无可言之处。况且,不日便有结果,便不扰郡守视听了。
倒是郡守有何忧愁,项梁必然竭尽全力为郡守分忧。”
项梁意味深长地打着哈哈,殷通却是没有听明白其中暗含之意。
这就是信息掌握不全的差距了。
“说来也巧,这近日之忧思,还恰恰是只有项兄能消解一二,其余人等皆不做想。
这也是今日特地请项兄前来赴宴之故。”殷通捋着颌下白须,做足了姿态。
“不知是何烦心之事?项梁但凡有所可用之处,必当竭尽全力。”
项梁面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心中却是冷笑:“怕是要借吾项上人头一用了!”
果然不出项梁所料,殷通闻得项梁此言,当即哈哈大笑:
“倒也不必项兄劳心费神,只需与老夫往咸阳走上一遭便可。
只是这路途遥远,条件甚艰,却是要项兄受些苦楚了。”
说罢双手一拍,屏风后五名提刀带剑的黑衣者悄然步出,将项梁牢牢包围。
“不知殷兄这是何意啊?”项梁看着眼前早已在意料之中的情景,却仍做出一副不解之意。
“却是忘了项兄尚且不知此事,也罢,还是让老朽细细道来,也不枉吾二人情谊。
先前长公子于咸阳被凶徒当道刺杀,虽未功成,刺客也悉数伏法。
然陛下却是雷霆震怒,因那廷尉言称,其中为首者乃桓楚,昔日楚国旧将。
潜逃于这会稽郡内,竟能流窜咸阳行刺,诚然是一大奇事啊!
老夫添为会稽郡守,自是有失察之责,被陛下一旨调回咸阳述职。
为免独自受此雷霆之怒,老朽却是不得不拉上项兄一起了。
项兄,这桓楚从前便在尔父麾下听命,这刺杀之事,项兄是不是要随老夫往咸阳解释一二?”
殷通终于不再伪装,自持胜券在握的他不紧不慢地对着项梁说道。
“老贼!吾早知尔是首鼠两端之辈,如今却是要吾作尔脱罪之由了!”
项梁终于不再隐忍,对着眼前的皓首匹夫骂出了潜藏内心已久的愤怒。
“项兄何必如此大动肝火?项兄前来赴宴,菜肴却是丝毫未动,莫不是怀疑老夫下毒?
项兄大可放心,始皇帝陛下一定是希望见到活着的项燕之子的。”
殷通自然也早就发现了项梁的奇怪之处,只是其心中已将项梁认定为瓮中之鳖,全无惧意。
“哈哈!”项梁大笑数声,对着殷通怒目而视:“老匹夫,尔就如此胜券在握?
莫不是以为吾项梁奉承尔时日已久,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项燕之子自是勇武过人,但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又无甲胄器械在身,
老朽却是不知项兄如何做困兽之斗,项兄倒不如自缚双手,还能省下些许气力。”
殷通信心满满,这五名死士皆是刀剑在手,皮甲披身,又配合默契。
单凭项梁一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生天,更别说其毫无准备,连兵器也无。
“老贼真是自作聪明,且让尔看看,今日究竟是鹿死谁手!”
项梁一脚踢开所提礼盒,从金光闪闪的黄金之下抽出两把寒光闪烁的宝剑,
以其指向殷通,面上显出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