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拔出长剑,转身奔回屋舍之中,毕竟项梁还在苦苦支撑呢。
两名死士看着朝夕相处同伴一一惨死眼前,主公又在哀嚎之后断了生息。
哪里还不知道今日已然是必死之局?当下更是悲愤交加,杀得项梁连连后退。
即使有皮甲的保护,终究还是连添数道创口,眼看便要不支。
“呔!”项羽一剑刺向一员死士后心,
情绪失控,只知一味猛攻项梁的死士竟是丝毫未觉,结结实实吃了一剑。
当下便倒地不起,眼看着是气绝身亡了。
“叔父可还无恙?项羽见那殷通欲逃,情急之下却是顾不得许多了。”
项羽又一剑斩杀另一名死士,小心搀扶着项梁愧疚道。
“无碍,皮肉之伤罢了。羽儿,尔方才所作抉择并无错误。
若是放跑了殷通,任由其调来郡兵和侍卫,吾等才是真的深陷绝地。”
项梁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毫无疲惫之态的项羽
心中不由暗自感慨:“终究是不复当年之勇了,今日若无羽儿在此,十死无生。”
项羽搀扶着自家叔父,从殷通府中寻了些绸缎草草为其做了包扎。
“此地不宜久留,殷通老贼虽死,却也有不小声响发出。
即便附近无人闻得,其家仆终会发现异常,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羽儿,尔将在场尸首悉数补刀,吾等翻出院墙,以府内密道出城。
这吴县是再难有吾等的容身之地了,只恨多日苦功,毁于一旦!”
项羽先将地上横陈的尸首一一补刀,这才回来安慰项梁:
“叔父不必如此懊恼,久居他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不然那一届家奴又如何能趾高气扬?还是归于乡梓,再图后计。”
“也只得如此了,还是快快离去,以免有不测之事再生。”
项梁并没有将项羽的劝慰听到心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自己付出了多少精力和时间才辛苦经营出如此局面?
却是仅仅因为嬴政的一纸调令便毁于一旦,又让人如何不捶胸顿足?
但项梁也知道此时形势危急,容不得给自己自怨自艾的余地。
便也不再多言,靠着项羽的搀扶重新握住长剑而起,准备翻墙而逃。
在行进的过程中,项梁看到殷通那花白的头发飘荡在风中,
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颤,道不同不相为谋,终究是大梦一场。
而殷通因为一时疏忽,还是死在了项羽的手上,
就如同原本历史上演的一幕,只不过,提前在了十年之前。
“将军!何至于此?!如此情形,莫不是那殷通...”
独自留在府中,心神不宁的卞直终于等来了项氏叔侄二人。
“殷通老贼设伏意图困杀于吾,自寻死路,已是死尸一具了。
府中门客妇孺是否尽皆出城?尔为何不曾离去?”
项梁对着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昔日亲卫发问。
“府中一干人等已然通过密道悉数出城,只是吾放心不下将军,
擅自留下以为接应,也是探听城内消息,以作稍后安排。
擅作主张,还请将军责罚!”卞直单膝跪地,口称罪过。
“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速速离开此是非之地!”
项梁却并没有在这一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迅速转入密道之中出城。
夜色朦胧,项梁一行三人站在城外遥望吴县这座付出多日的城池,心中无限感慨。
“总有一日,吾项梁会再回来吴县,堂堂正正地将这会稽治所,将昔日楚国旧土一一收复!”
项梁对着眼前城池许下了坚定的誓言,三道身影悄然消失在夜幕之下。
而此时的吴县却早已乱做一团,远不如项梁等人在外部看见的平静。
殷府之中正是灯火通明,昔日殷通待客的大厅被三人鸠占鹊巢。
三道身着官服身影容貌各异,唯一的共同之处便在于脸上的阴沉之色。
手持戈矛的郡兵在屋外严阵以待,一具具尸体被蒙上白布抬走交予令史验尸。(注1)
“陛下方才下达吾等调令,郡守便无故横死府中,其中曲折,令人不得不深思呐。”
三人当中的方脸剑眉者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率先发言。
“郡守是遭凶徒所杀,令史虽未出具爰书,
但其身后、咽喉两处创伤诸位皆是亲眼所见,丝毫不得作伪。
当务之急,乃是缉捕真凶,赵郡尉,此乃尔分内职责。
唯有追索凶手,方能给郡守和陛下一个交代!”
位于下首的白胖男子却是不满方脸男子的话语含义,和其针锋相对。
“贾郡丞话说的倒是轻巧,如今陛下调令已至,吾等不日便要往咸阳述职,
这会稽郡内之事,皆已是与吾等无关,
又如何是吾分内之责?反倒是贾郡丞,
陛下旨意间明令尔暂代郡守一职,尔才是此事的最高主官。
如今殷郡守更是身死,郡中大小事务岂不是尔一言决之?”
那被称作赵郡尉的方脸男子当下便顶了回去。
不错,这方脸男子正是会稽郡内掌管兵事的武官郡尉,名为赵卓。
只是其日前也如殷通一般接到了嬴政的调令,正是烦闷之时。
如今殷通更是身死府中,赵卓将受到的调查只会更为严苛。
听到那白胖官吏的言语,心中更是不爽,以至于针锋相对。
“赵郡尉一日不曾离去会稽,一日便是此地郡尉,安敢推诿卸责?!”
那白胖男子却是不依不饶,言语之间底气更是充足。
“贾全!尔只是一郡丞,即使暂代郡守之位,又如何敢对吾如此颐指气使?!”
赵卓竟是直呼那白胖男子全名,眼见是心中戾气到了极致。
“尔...”那名为贾全的郡守却是被一时噎住,毕竟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暂代郡守之职,根本压不住赵卓此等积年郡尉。
“何至于此啊?在座诸位皆是共事十数年的同僚,又有何事要闹得如此不可开交?”
端坐上首的老者终于开口,言语之间和气非常,但那浑浊的目光下却是意味难明。
“杜郡监,非是吾不能相忍为国,而是如今郡内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却仍有不识大体之辈只顾自身,下官实难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