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虞宣看着蹦蹦跳跳出去的虞芷,一脸惊疑,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却又因为虞昀未曾明令而欲言又止。
但虞昀一旦有所决断便不再犹豫,当下对着虞宣沉声道:
“尔速带族中老幼从侧门出城往下相寻将军,若有人盘问便言称回乡祭祖。
吾予尔一半家奴护卫,只携金银细软,途中务必谨言慎行。
若族中无事,吾自会派人联络尔等归来,若事不可为...”
说到此处,虞昀不由得有些精神恍惚,昔日项燕于败军之际也是如此安排身边亲卫,只是如今竟变成了自己么?
“若事不可为,便奉项少主为首静心蛰伏,芷儿与项籍早有情谊暗结,
吾虞氏一族又向来为项氏前驱,项少主定然不会舍弃尔等,只待天时兴复罢!”
虞昀虽然说的是两手准备,但此时任谁来了也能看出其脸上的无奈,虞宣自然也不例外。
但其深知此时乃生死攸关,容不得儿女情长,当下郑重一礼:“必不负族长所托!”
虞宣扭头便走,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帮助虞氏保存好有生力量,随着虞昀的命令下达,整个虞氏一族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而此时的乌伤县衙之中,赵卓正对着一脸愤懑的乌伤县令宽慰:
“非是吾自持甲兵之利而胁迫于尔,实在是御史有命,不敢不为啊!”
赵卓昨日秘密来到乌伤县后,先是直入军营之中表明身份,将县兵通通接手。
又趁着夜色之际,将从吴县带来的郡兵带入城中。
今日一早待乌伤县令点卯之时突然出现,将县衙内的一众大小官吏控制下来,彻底将县衙与城池内外隔绝,只待夜色行事。
“郡尉若有公命,郡守一纸调令前来,吾又如何会有不从,何须如此行事?怕不是昔日旧怨依然怀恨于心!”
乌伤县令一脸愤懑,指着赵卓怒骂,丝毫不在意自己同赵卓之间的地位差距。
只是倒也不能责怪其城府不深,任谁平白无故地一大早就被一众甲兵软禁起来都难有涵养。
赵卓脸色也阴沉下来:“怀渊!尔莫要太过放肆!
若无调令,吾又如何能够将这郡兵带来?吾看尔是心有不轨,方才深恐吾之行事!”
“哼!这会稽郡内,任谁不知尔赵卓常在军中收买人心,蒙骗一二郡卒又有何难?!
若是问心无愧,便把加盖郡守印章的调令拿出!”
怀渊仍是一脸不忿,作为殷通的亲近之人,怀渊自然知道赵卓等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特别是如今殷通身死,赵卓等人受命调回咸阳如今却突然出现,怀渊如何能不觉其中必有猫腻?
怀渊的一番话却是戳中赵卓软肋,本就是趁着邹知秋等人将贾全邀去饮宴的时机发难,又如何能有其印章调令?
昨日入营收纳县兵之时也只是靠了郡尉印信和自身威望,又何来调令?
但赵卓根本不在意怀渊的质询,只是冷笑:“难道本官还会叛乱不成?叛乱不在郡治之中却要来尔乌伤县?
怀渊,吾看尔是情急于无法外泄消息,故而方寸大乱,凭空诬陷罢。也罢,今夜一过,忠臣还是奸佞,自然上下皆知!”
赵卓说着便大手一挥,示意兵卒们将怀渊等一众官吏好生看押。
随后自己坐到了这乌伤县令的位置上,对着一众面面相觑的官吏将校们解释:
“御史有命,乌伤县内虞氏勾连前郡守殷通,抗诏不迁骊山,特将其缉拿审讯。
为免事有泄密,不得不如此为之,诸位莫要自误!”
赵卓却是私自改了邹知秋的命令,直接把虞氏打成了抗诏不遵的叛逆,
而并不是待到调查之后再行处置,这自然是因为其与虞氏早有纠葛。
怀渊心头剧震,看着洋洋得意的赵卓,情知此次虞氏是必然无法安然无恙,原有的惊怒也逐渐消除,变成了对自身处境的担忧。
昔日殷通尚在之时,怀渊上有郡守照拂,下有虞氏助力,在这乌伤县内可谓是一言九鼎。
唯有做马前卒之时得罪了赵卓,只是并不被其忧虑,毕竟秦朝地方文武泾渭分明,赵卓也无法奈何。
可如今殷通已然身死,赵卓又挟御史之势迅速接管秦军,怀渊这乌伤县令却是成了一介木偶,如何能够安心?
“虞氏怕是要就此除名于楚地了,虞昀呐虞昀,恐怕尔也未曾料及举族性命有一日会操持于这赵卓一介武夫之手罢!”
怀渊一扫先前的愤懑神情,转而缄口不言。
他甚至有些忧虑赵卓会不会因为自己与其过往的龃龉挟私报复,因而不敢留下任何把柄。
赵卓看着眼前沉默的乌伤县令和纷纷俯首称是的官吏将校们,心中快意难言:
“不想吾卸职之前还能报此一箭之仇,真是世事无常!”
“今夜突袭虞氏族中,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赵卓对着一干将校发号施令,只等夜色降临。
“为何不等今夜再行?为何多了这许多族中子弟一同前往下相,阿公莫不是又戏弄于吾!”虞芷对着虞宣质问。
“尔真是昏了头,夜间如何能够行车?”虞宣强忍着心中焦躁,对着眼前的女童哄骗:
“至于族中子弟一同随行,自然也是往下相游玩,难不成只能有尔去寻那项籍?”
虞芷听了虞宣的调笑,小脸瞬间变得通红:
“自然不是...宣哥真是讨厌,吾又不是专门为了那项籍,吾只是喜爱下相风景!”
虞宣付之一笑,不再理会这小女孩的心思,转身遥望着虞府方向,心中的忧思不断加重:
“师出理当有名,纵使赵卓与吾虞氏私怨再深,却也不敢枉顾秦法。
只要死无对证,任其胆量如何也无法定罪,待那怀渊发觉此事,从中斡旋一二,
或可保吾虞氏性命,族长千万要审时度势啊...”(wo,四声)
虞宣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乌伤县令怀渊已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如何会从中斡旋一二?
车队一行人终于赶在哺时之前驶出乌伤城门,虞宣的心也因此放松许多:
“未曾封锁城门,或许赵卓并非知晓吾等包庇项氏,而是另有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