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孺刚收整妥当,就听仆人来报,说一群小公子抬着秦王世子,在门前叫骂。
“这太子未免也太心急了,看来是得我之心殷切啊。”
盖孺心中感叹,脸上带着笑意,径直行去。
到了门口,果见一群小公子在喝骂。
再看担架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秦王世子身上简直惨不忍睹,一颗接着一颗的指洞,裸露在外,皮肉龟裂,一些地方肉都翻出来,看上去很吓人。
原本对儿子一身伤势还有些埋怨,此刻立马云消雾散。
“云儿下手也太狠了。”
他微微摇头,含笑快步过去。
“世子,这是···”
赢则看到眼前这位身穿紫色大科绫罗绣大团花官衣的中年人,立刻知道是盖侍郎到了。
他半抬起身子,嘴唇发白,颤巍巍开口:“盖大人,你教的好儿子,我怕是活不成了,你得替我做主啊。”
盖孺沉吟一下,道:“本官定会教训这个逆子。”
“我就知道盖大人是一位明辨是非的好官,绝不会占别人一点便宜,你说是吧,吕安···”
“没错。大乾谁人不知道,盖大人乃正人君子,光明磊落,办案如神,威震三辅···”
盖孺何等精明,听到这番这话,很快醒悟,笑了笑:“本官在这里宣布,从今日起,盖氏报刊,绝不踏入小元巷、八大街、柳园庄半步。”
“盖大人真乃好官。”赢则翘出一个大拇指,又摸着自己的伤口,“太疼了,盖大人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盖云如此坏的儿子呢?上天真是不公。”
被戴了高帽子的盖孺哈哈一笑:“世子受苦了,我愿出三万两,作医药费,给世子疗伤。”
“三···万两?”赢则立马坐直,伸手握住盖孺的手,激动说道:“盖大人真是好人啊。”
盖孺转身便令仆人去取银票。
对于他来说,此刻失去什么,太子必会给予十倍、乃至更多的补偿。
双赢。
······
赢则休息一个晚上后,便能下地走路了,一身伤势,在太乙神木治愈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再估摸有一两天,便不碍事了。
太乙神木强大的愈合能力,让他深感震惊。
这一次,能战胜盖云,此经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然一指指戳下,就算意志扛得住,身体也受不了。
两日后,完全康复,一丝疤痕也未留下,肌肤莹白如初,而经历这一战,功力竟增进了几分,可见铁血的战斗是武夫最佳的晋升之路。
而这一天,也到了入宫觐见皇后、太子的日了。
来给赢则备马车的是廖忠,廖哀腿被老太君打断,尚下不了地,还在静养。
“廖总管的伤好些没有?”
马车之上,赢则对着御车的廖忠问。
“回世子的话,用了些药物,骨头连上了,再过些日子,廖总管便能亲自服侍世子了。”廖忠恭声回答。
“嗯。”
赢则颌首。
马车奔行,半刻钟后,赢则忽然再度出声:“廖忠,你可读过书?”
廖忠有些惊讶这个问题,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小人早些年入过私塾,学了几年。”
“可读了论语?”
“读了。”
“好,论语中有一句话是: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其为何意?”赢则沉声作问。
“意思是我有知识吗?其实没有知识。有一个乡下人问我,我对他谈的问题本来一点也不知道。我只是从问题的两端去问,这样对此问题就可以全部搞清楚了。”廖忠略作思考,给出释义。
“看来你是读过书的,你如何评价这句话?”赢则再问。
“此言实际上,说出了儒学中庸之道的核心之意:执两端而用中,从而处理问题不偏不倚。”廖忠回答如流。
“是啊。”赢则颌首:“不偏不倚,多么好的中庸之道,可为什么世人不知呢?偏偏有人非要择一路走到底,难道所择之路,一定是光明之途?如果半途出错,一人受死事小,怕是要连累亲朋好友作陪葬,却就事大了。”
廖忠一震,终于明白世子为何发问了。
这是在提点他吗?
“我听说聪明的人,不会站立在即将倒塌的墙壁之下。为长远计的人,会提前防备即将到来的灾祸。廖忠,你是哪种人呢?”
一向自诩沉稳的廖忠,乍闻此言,恍惚之间,却就如遭雷击天灵,浑身打了一个冷战,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期期艾艾不能言语,“我···我···我···”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会是一个聪明的人,更是一个为长远计的人。”赢则靠在马车上,不再言语。
廖忠松一口气,车厢里不再传来声音,可是他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无法压抑下的声音在蠢动···
不多久,到了皇宫,赢则先去了邻侧的东宫。
早有一名老太监,领着几名小太监候着,迎赢则入宫。
“世子殿下,太子正在陪客,嘱托奴才,带世子前往后苑,先用些餐食。”
“好。”
赢则在几人陪同下,绕过重重大殿,走向后苑,虽是冬日,可却有奇花绽放,弥漫着芳香,一道倩影,从花园中奔出,见到赢则一行人,有些惊慌的退了几步,一双小鹿般温纯的眸子不安的闪动着。
赢则驻步,眼神一亮,眼前少女跟他年岁应该差不多大,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俨然一个美人胚子。
正要询问是谁家姑娘,可曾婚配,旁边老太监说话了:“世子,这是太子之女素灵,因未被册封,故无名号。”
“太子哥哥的···女儿?”
赢则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他们继续前行,一阵银铃般笑声传来,却是一少女在花园玩耍,看见赢则一行人,大胆的走过来,好奇张望。
赢则再次驻步,这个少女,相比他···外甥侄女,年岁更小些,但不掩其美丽,脸颊带着婴儿肥,十分之可爱。
“这也是我外甥侄女吗?”
“不。”老太监微笑:“这是太子新纳的嫔妃,唤莞夫人。”
赢则仿佛再次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身体晃了晃,示意赶紧走,一刻也不想多呆。
到了曦阁,他稍用了些饭菜,没等多久,太子哥哥便来了。
他是知道太子哥哥一向是疼爱他的,可相比上一次,这次显得更为热切,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一样,还不时地夸奖一番,弄的他云里雾里。
“我知道你最近练武,颇有成效,这很好,要坚持。”建炎太子笑着道。
“太子哥哥,说到练武,我正缺东西呢!”赢则一丝客气没有,直接说出诉求:“我进入搬血境,原先的血蟒劲不合适了,锤炼不到筋膜,太子哥哥你藏书最多,给我寻一本来。”
在发现血蟒劲无法跟上境界后,他便想着寻一门法,低端的自是看不上,想要寻一门有盛名的,想了又想,只有向太子哥哥索要了。
“则弟,你真的长大了。”建炎太子闻言,非但未有异常,反而是一脸欣慰:“以往你不是求珍宝,便是求银钱,而今两物皆不求,只要武学,为兄觉得很慰怀。”
“过去赢则荒唐,让太子哥哥失望了。”赢则低语道。
他这么一说,建炎太子愈发高兴了,宠溺的摸着他的头,一如多年前,在那个孤寂的红墙内,“则弟,我会给你找来最好的武学。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不过没关系,为兄庇护得了你!只要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你。”
说到此处,建炎太子眼眸一凛。
赢则动容,深深感受到来自太子哥哥的关爱。
这便是兄弟情深嚒。
他心中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