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老者名鲁道宗,跟安虞去了一个角落,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后返回时,脸上竟挂出一丝温和的笑。
“世子殿下,真个要入我教?”
赢则道:“对。”
鲁道宗抚掌:“太妙了,世子若能加入我教,必能大壮我教圣威。只是入我教前须纳个投名状。”
赢则皱起眉头:“嗯?”
鲁道宗笑容一收,声寒如冰:“杀掉盖云,并公布天下,如此我等便信了你。”
赢则心中微震,面容之上却是为微微一笑:“办不到。”
“是吗,看来世子殿下并非诚意入我教。”鲁道宗笑了,只是这个笑很嗜血。
“知不知道圣教为何总难成事?”赢则没看到此人一脸杀机般,突然厉声大喝,指着鲁道宗冷冷开口:“正是因为你这种人的存在,破坏圣教根基。”
“胡说八道,我如何破坏圣教根基?”鲁道宗一愣,眼中一层怒火涌出。
“我教以救世济民为提纲,行的是天地正义,推翻大乾乃替天行道,你可认?”
“自然是认。”
“我,秦王世子,加入圣教,何等惊世之举!一旦事成,势必造成莫大的影响力,若海啸般波及天下,千金买马之下定能招揽无数英雄,你却在这百般阻挠我,不是在破坏我教根基吗?”赢则拂袖。
“是啊,这事成了,怎么看都百利我教。”四周很多人,忍不住跟着点起头。
赢则又道:“盖云,乃我朋友。逼我杀友,大违圣教正义,传出去让天下英雄,怎么看我教?你看看你,总干刨祖坟的事。”
“这不好,拿好友的人头为自己铺路,这种人,连我都看不起,何况天下英雄。”
“是啊,着实有些不妥。”
众人窃窃私语。
鲁道宗一震,咬牙道:“此言差矣。为了圣教,一切皆可抛弃,只要圣教需要,我等教徒,当舍弃一切。”
“鲁堂主说的对,为了圣教,纵投身烈烈火焰,亦九死不悔。”相当一部分人出声附和。
赢则针锋相对,“我非常同意鲁堂主的话。圣教要起事,最缺的便是钱财,鲁堂主我看你身衣服不错,脱下了卖了,换成银子捐给教中,还有你住的地方,也卖了吧,圣教缺额极大,你这点钱虽然不多,可也算你的心意了。”
“你···”
“为了圣教什么不能抛弃?”赢则大声道:“好,我把盖云杀了来表达对圣教的忠心。鲁堂主,你可娶亲了,生了子女没?把老婆、女儿都卖了吧,我认识一个青楼,可以给你开个好价钱。来,大家为鲁堂主的这份赤胆忠心,鼓掌!”
啪啪啪···夜裳率先拍手,随后便是跟赢则熟络的江字堂的兄弟们。
安虞摇头,看来连鲁道宗也不是这个无耻之辈的对手。
鲁道宗气的差点呕出三升老血,狠狠瞪着赢则,赢则何曾不是。
两人都意识到什么,一下靠近,撸起袖子,去了一隅,激烈视线在碰撞。
“姓鲁的,这种哄骗底层教众的鬼话,就不要用到我身上,也不看看小爷是什么出身。”
“好小子,你够狠。你到底想怎样?”
“结盟!你助我夺取圣子位置,我帮你登上长老大位,咱们联手同进退,何必内耗,又没有生死大仇。”
“说的太有道理了,我说怎么一见到你就觉得甚为亲切,原来早已神交了。”
“是极。”
“但这个投名状···”
“我不是说过了,带你们去攻打秦王府。”
“你真来的?”
“不然呢,外面的军队里有人想要杀我,我去你教里避避。”
“行,就这么决定了。”
“还有,夜裳是我师姐,你勿要生心思,不然我可要翻脸。”
“翻脸又如何?”
“没什么,无非就是向教主举报举报你贪污教中公款,在乾都玩女人,不务正业,跟权贵结交,想要脱离圣教···太多了,一天参你一本,一年都不带重样的。对了,刚才听你口气,好像有女儿,那太好了,待我修成先天罡气,先把你女儿纳妾,三天只准吃一顿饭,饭里没米也没菜,你猜猜有什么···”
“别说了,似你这等正气凛然之人,又出身那般高贵,简直是天生来做我教圣子的。容我在这里,先叫您一声,圣子殿下。”
“快请起,鲁长老。”
两人互相扶起对方,在和谐美好的笑容中,重新返回。
原本准备看好戏的安虞,彻底失望的摇了摇头。
“从现在起,秦王世子赢则,便是咱们万字堂的兄弟,你们要向尊重我一样尊重赢则小兄弟。”
数百黑衣人举起长刀,口中爆发一阵欢鸣。
赢则微笑招手以作示意。
有人捧来几十套夜行衣,以及黑布做的面罩。
“江字堂的,换衣服。”安虞下令,并扔给赢则一套,“换上吧,莫叫人识出。”
赢则毫不犹豫换衣,心想这疯子终于是生了一次好心眼。
“戴上面罩。”鲁道宗低喝。
唰唰唰···数百万字堂黑衣人,从腰后摘下面罩,戴在脸上。
旋即,赢则便是看到一张张二饼、八万、三旦、九条···
鲁道宗自己也戴上,指着自己脸,得意洋洋开口:“东风坐庄,今日当胡。”
面罩上赫然绣着一个斗大的“东”字。
“感情你也好这口?”赢则失笑。
“可会玩,办完事,摸两把?”鲁道宗口吻透着热切。
“这问的,你在乾城,难道没听过我在赌坊的大名?”
“略有耳闻,这么一说,哎···咱们真是神交已久啊。”
“看我杀你个片甲不留。”
“摸完唤个花魁捏捏脚?”
“还是你懂事。但一个不够。”
两人又低声发出会意的笑,只是怎么听都有股子坏人的味道。
等赢则去取面罩,已经被抢完了,他转悠到安虞跟前,眼神一亮:“我能戴你这个吗?”
“为什么?”
“我的比较大,这个适合我。”
安虞一怔,明白弦外之音后,额头青筋迸发。
“都是男人,不至于这个样子吧,你要不信咱比比?算了,让给你了。”赢则摇头。
安虞愤愤扯下面罩,丢在地上,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赢则捡起,拍了拍面罩上的尘土,戴在自己脸上。
一条,幺鸡。
黑布打底,用黄线竖绣出一个幺鸡形象,不知道是不是绣娘偷懒图省事,上面窄中间粗尾部宽,简单的线条让绣娘化身抽象派,与其说是幺鸡,不如说是浓笔写的‘一’。
嗯,确实显眼的大。
····
秦王府外,地下水道,突然井盖被撬开,从里面钻出数百张麻将脸。
“人有人道,鼠有鼠道,明光的地面是你们的,但阴暗的地下,可便是吾等的王国了。”鲁宗道嘿声笑道。
“莫说废话,行动。”赢则催促。
黄龙城通着乾都地下排水道,纵横交错的水道,耗子放进去都会迷路,这伙人却如鱼得水。
用这种方式出现在秦王府,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按计划行事。去吧。”鲁宗道挥手。
即有一队人离去,乃三四五万。
人数不多,但皆是身法出众之辈,负责去马场放火。
剩余人在赢则带领下,贴墙而走,来到西南之向,只等火起。
“赢梁···”血脉亲情的禁忌被打破后,赢则已心寒如铁,一山难容二虎,从那支箭矢射出后,他跟梁只能活一个。
他不确定赢梁是否在王府,在更好,不在也没关系,把你娘做掉,失去最大靠山,看你如何作妖。
就是杀不了,让两拨人火拼,死一个少一个,他安全一分。
可是等来等去,没等到火光起,反而王府里面传来侍卫的振甲声,以及抓贼的呼喊声。
便在这时候,万字队回来了,去的时候三四五,回来的时候三四抬着五。
而众人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躺在地上,气若游丝,撕开衣衫,胸膛上赫然出现一只凹陷的马蹄印,黑色浓血朝外渗,不知多少肋骨被折断。
“怎么回事?”鲁道宗沉声喝问。
“堂主···”说话的是三万:“我等按照赢则兄弟···”
“不是交代你们,呼我雅号吗。”赢则挑眉纠正。
“是···我等按照一条大哥的线路,顺利达到马场,果然看到数十匹马种,正在吃夜食。这王府家简直该死,一条大哥,我不是说你。”
三万深吸了口气:
“我们走到跟前一看,马槽里居然是人参、精草伴着杂料,刘昆眼红了,没见过马吃人参,这厮想着捞两根,岂料原本只管吃食的马,突然躁动,一蹄子撂起,刘昆就成这样了。秦王府的侍卫也被惊动,幸亏我们身手好,才逃了出来。”
“废物···废物!真他娘的是穷山沟出来的,跟畜生抢吃的。”如果掀开面罩,鲁道宗的脸一定是黑的。
引以为傲的属下,居然被一只马给一蹄子撂倒,传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牙。
“抬走、抬走,能救就救救,医药费我出了。”赢则挥手,这事给办的,真没法说。
夜裳两眼翻白,强憋着笑意。
只有安虞冷酷如旧。
“趁着侍卫在马场,咱们突进去。”赢则低语。
“不行,先机已失,撤了。”鲁道宗挥手,众人鱼贯重进下水道。
“就这么撤了?”赢则一怔,对着安虞不死心道:“策划这么久,不突一下,就这么回去吗?”
“谁说一定要攻打秦王府。”安虞冷笑。
赢则眸子一震。
“秦王府守备力量太强,不要硬来,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今晚我们真正的目标是···”鲁道宗唇角划出一抹阴森的笑:“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