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夜的月色格外明朗,照映出假山枯池边的男女。
女子二十三四上下,身段婀娜,肤色白腻,生了一张瓜子美人脸,再加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让她看起来真有些沉鱼落雁的脱俗容貌。
身旁的男子剑眉星目,气质儒雅,仪表堂堂,从气质与姿容来讲,可谓出类拔萃,某种程度跟当世名儒吕中则有些相像。
“我家里许了一桩婚姻,是个商贾子弟,去年考取了秀才,虽比不得官宦人家,也算一桩好姻缘了。”女子搓揉着手中丝绦,微垂着头颅。
“紫依,我不许你嫁人。”那贵公子脸庞顿时布满一层怒容:“什么商贾子弟,他也配!”
“公子,我过了今晚就二十四了。”女子豁然抬起头,那双惹人生怜的眼睛,充满哀怨。
“我知道···这个年纪,早已到了婚配,可我···”贵公子欲言又止。
女子又沉默下来。
“罢了,待过了春节,我便向老夫人开口,许你做我一个侧室夫人。紫依,听我的话,去把这门婚事退了。”贵公子咬牙道。
“公子,你晓不晓得,这是你第七次说这样的话了。”女子露出一个凄惨的笑,“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让我做侧室夫人的。因为你追求的那位吕青婵姑娘,家风极严,绝不许有侧室。”
“我···”贵公子脸色微变。
“我二十那年跟了你,四年过去了,山盟海誓,没实现一个。公子,你平日自诩当世人杰,可怎么连娶一个侧室,都如此优柔寡断,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只求一个侧室的名分而已啊。”女子激动,眼眶盛满了泪珠。
“青婵···她···怎么说呢,对三妻四妾是无比生厌的,我实在没有办法。”贵公子脸色为难:“紫依,你是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再忍忍好吗,待我把青婵娶进门,一切事定了,一定给你名分。”
女子笑了,说不出的哀怜:“公子,你总这样。”
“紫依,你相信我,顶多两年,两年就成,我对天发誓,绝对不辜负你,好吗。”贵公子举手又是发誓,又是哄逗,终把名为紫衣的女子逗出一丝笑。
“可是你真能娶成吕青婵吗?”紫依抬起头,“吕夫人曾经亲口在老夫人跟前透风,想要撮合你俩,结果被老夫人暗言冷语的给讽了回去。你知道事后老夫人怎么说的吗?”
她好看的樱唇,弯起一个带着丝丝冷笑的弧度。
“一个从三品的清流,也妄图进我宰执家的门?能配我儿的只有帝女”
她笑了,眼神中有一丝扭曲的解气。
“我还可以告诉你,老夫人中意的是真阳公主,七皇子的胞妹。你也知道,老爷本就站在七皇子这边,若与七皇子联姻,权势更巩固。这才是老爷所图谋的东西啊,你怎么就不明白?”
“你说的我岂能不知,但事在人为,我会说服二老。”贵公子吸一口气,压下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眼中冒着一缕渴望的色泽,想要伸手去揽女子,却被女子赌气似的避开。
“紫依,怎么还置气呢?”贵公子苦笑,“我怎么做你才能高兴?”
他顿了顿,嘻笑着道:“难不成要我学古人烽火戏诸侯,一把火把这院子烧了,你才能开心?”
“好啊,你烧了呗,这深宫似的大院,我早见烦了。”
“行,紫依吩咐的,弟弟我岂能不从,待我寻一把火来,把这大院烧了,权当放烟花给你看。”
贵公子大笑,一把抱住女子,转了一个圈。
而就在这一个圈的旋转中,他们脸庞被映红,眼睑内闯入一片高燃的汹汹火焰。
大院,真着火了。
“火、公子着火了!”紫依惊叫。
“这···”贵公子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一瞬间,脑子空白。
一句玩笑话,怎么就成真了?
难道上天听到了自己的话,让愿望成真了?
也太神了吧。
他跟女子对视,面面相觑。
很快阵阵厮杀声传来,他一下明白哪里是什么神迹,有人纵火。
“紫依,快,藏起来。”
贵公子脸容震怒,反了天了,居然敢在相府纵火,他要看看是哪路蟊贼如此大胆。
他纵身一跃,落在高墙,这一看,瞳孔剧震,刚涌动出来的怒火,转为一片骇然。
满目之中,相府上下,被无数黑衣人闯进来,戴着一张张绣着麻将的面罩,四处放火。
侍卫队仓促应战,黑衣人太多了,夜色中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很快将侍卫队压制住。
“不是纵火,是···袭杀!”贵公子愕然,正是当今宰执之子王世雄。
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胆大到来围杀相府,真是离谱妈妈开门离谱到家了,以至于他浑身颤抖,难以自抑。
“不要纠缠,跟我来,活捉王世雄,捉王世雄者,我赏他三万两白银。”
一个嚣叫的声音,从黑衣人中传出来。
“三万两?一条大哥霸气,要死的还是活的?”
“随意。”那声音吆喝:“看,王世雄在那里,上,宰了他!”
“哪里?”几十个麻将脸聚拢过来。
“穿锦衣的小白脸,就是王世雄!”
王世雄惊怒交加,数十个黑衣人拎着寒光闪烁的刀,朝他笔直冲来。
严格来说,他现在完全有机会走掉,但是他怎么会走,他亦身负强力,要格杀这群蟊贼。
“吼!”
他怒吼声中,周身有白色元力涌动,一声虎啸震天,一头白虎虚影轰鸣,自身躯延伸而出,竟高达三丈,虎目威凛,抬起爪子,一把拍下。
轰隆···大地为之一震,最面前几个黑衣人,出刀横斩,被虎爪一荡,手中钢刀脱手而飞,纷纷被震退。
“杀!”
王世雄眼神杀气凛凛,纵扑过去,真个是猛虎下山,威不可挡,锁定几人,要格杀掉。
“我来会会你。”
突然,一道雄壮人影横击而来,强横青雾流转,汇聚在拳掌,如穿了一对拳套,跟虎爪砰击在一起,激起层层劲风,碾碎了四周杂草。
“一起上,不要讲什么江湖道义,围殴他!”
又是那个声音在喊。
王世雄恼恨,捕捉到说话的人,穿着夜行衣,无法辨认,只是戴着的麻将面具,格外醒目,倒是一眼记住。
对面突然出现的人,功力不俗,初一交手,便是知道绝非几招能拿下,要费一番工夫。
如果再来几人···
他心中微沉。
“好身手,正来较量。”陈泰眼神凶狠,拧身扑去。
嗖嗖嗖···又飞来几名黑衣人,这次来的,显然功力更高,一起加入战团,围殴王世雄。
赢则关注战局,呼叫过来一人:“王府的库房,可找到了?”
“没有。”那人摇头。
“不要找了,一定藏的很隐秘,把能叫来的都叫来,全力对付王世雄。”赢则低语。
“明白,一部分在跟侍卫交手,剩下的正在赶来。”
“非常好。”赢则颌首。
“一条大哥,这里有发现。”忽然有人大叫。
赢则迅速过去,那是一座石室,修建在假山之下,建设的很隐秘,但门敞开着,这才被发现。
“贼子安敢!”王世雄眼神大急,心中懊恼,今日练功出来,光顾着跟紫依说话,忘记关密室的门了。
想到密室里的东西,他的心几乎在滴血,可被拦住,几乎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那戴着幺鸡面罩的家伙,闯进自己的密室,整个人都快要疯掉。
赢则领着几人,快速进入密室,一眼看到摆放在一张石桌上的几物。
一张弓,一只檀木盒,一只药箱。
四周有三张漆红大箱,里面装着成块的银砖。
“多叫几个人手,把这些银子搬出去,要快。”赢则吩咐,有人立刻去办,他则走到石桌前,先拿起那张金弓。
入手颇沉,混金所制,攥刻密麻的晦涩铭文,偶尔间有熠熠宝光流转出。
“这是一件宝具。”
赢则眼神一亮,透出一丝炽热,认出此物。
所谓宝具,是指经过特殊制造,刻出复杂阵纹,形成具有强大力量的一种器具。
白天在守备司大佛寺外架设的火炮与破罡弩,都属于宝具中的一种。
只是显然这张弓,要更加贵重。
“好东西,归我了。”
他欣喜拿走,然后打开檀木盒子,里面是空的,他沉吟一下,突然提掌拍下,击碎此盒,破碎的残器中,一张羊皮卷露出来。
“果然有东西,我就说王世雄不可能留个空盒子。”
他看向药箱,也不看了,直接斜挂在身,将羊皮卷塞入袖口,奔出密室,翻身一跳,拉开距离后,唇角噙出一缕森笑。
毅然拉弓如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