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精锐的军队?
兵法给出过定义,在军战之中,军队行动迅速时要像疾风骤驰,行动缓慢时要像静止的森林,攻击时要像烈火,防守时要像山岳,隐蔽时要像阴天,冲锋时要像雷霆。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世间大多数人正在香甜的睡梦中,而李相持太子符召,北军竟顷刻而至,真是动如风。
北军有兵二十万,这一次,短短时间动员出将近八万兵,其中包含一万三千骑兵。
而在行军路途,若水而流,有规有矩,且能保持高昂的气势。
单冲这些,已经是天下罕见的精锐了。
八万大军,列阵大佛寺,浩浩汤汤,一眼望不到头,人人举着火把,看上去好似一条蜿蜒巨龙,震撼人心。
众人见此,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收缓。
八万北军,怎么也能阻挡复活的黄龙军团了吧。
但人的影子,树的名,这一次面对的不是普通敌人,而是素有无敌之称的黄龙军团,一个不能以常理度量的军团,能否战而胜之,谁也不敢打包票。
棺中人起身,背对众生,冰冷的铠甲,在月光照耀下,折射出金属的光泽。
他根本不曾看一眼那如虹的北军,迈步走向枯骨,一步、两步、三步,眼中除了枯骨,再无他物。
枯骨身后石壁已被石人将军摧崩,但仍有四条铁链,似乎在更深的地底穿梭而出,锁在枯骨四肢上。
棺中人面的枯骨盘坐而下。
“青衫烟雨客,恰似故人来。我归来了,你当活了。”
他低语,偶后握住枯骨手,将口一张,刹时神光冲天,一株青莲在神光摇曳。
随后所有人看到,他们融合了,被青莲笼罩,消失在刺目神光中。
一股令天地都为之惊颤的恐怖气息,复苏了般,逐渐波动而出。
咚···
有心跳之声,震动。
“这是脉搏吗?”
有人惊呼。
“不好,有古怪!”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黄龙跟枯骨融合了?”
很多人在问,满脸疑惑。
但是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包括尸庸,连他也陷入不知,他并非万能,眼前的变化超出了认知。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黄龙布局之深,非我能想,但我知道,绝对不能任由他们完成融合。”
尸庸低喝,传音四方,让五大相听到。
“末将来迟,万请恕罪。”一道洪亮声音传来,却是应龙到了。
“怀化大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李横强势接过指挥权,越过王元朗下令:“还请大将军暂掌北军,攻破石人军团。”
恰在这时,奔赴皇宫的小黄门归来,气喘吁吁:“陛下口谕,令应龙掌北军,全力阻挡逆贼黄龙!”
“黄龙···”应龙低垂的眼皮乍然抬起,遥望远处石人,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气息,在那里升腾。
“同时陛下令朝中四品以上大员,奔赴大佛寺,共御大贼!”
小黄门轰然大喝:
“陛下谕:黄龙逆贼,罪无可恕,碎尸万段亦难泄朕心头恨,铲除黄龙者,封万户侯!”
轰···北军将士徒然亢奋,振甲大吼三声“万岁”,声震九里,波荡不绝。
嗖嗖嗖···嗖嗖嗖···一道道流星,从乾城激射而来,凝立在半空,显现出一位位身穿朝廷大员制服的人来。
正是四品以上的诸卿至了。
迅速了解情况后,眸蕴文华彩,垂首待命。
“应龙,还不出击,更待何时。”王元朗似乎是回过神了,拂袖冷哼,摆出大相公姿态,要夺取指挥权。
“是!”
应龙抱拳,纵身落在北军阵营中,迅速接管军权。
他本就是军中宿将,又奉的皇帝令,北军诸将信服,皆磨刀听令,欲建功业。
但是应龙却肃着脸,发下军令:“摆方圆阵!”
“将军,这···我们是要进攻啊,怎做防御姿态?”
北军诸将闻言不解,面露不爽利之色。
大好功劳在前,不去取反而龟缩是何道理!
但应龙掌权,不容质疑:“速办,否则军法从事!”
“是···”众将无奈,只得遵从,鱼贯而出,各归本营,随着一骑骑背着鲜艳大旗的传令兵从主帅营地奔出,八万北军整个阵型,豁然一变。
大将位于阵形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弓箭在外,机动兵力在内。
若从高处望,像极了一只将头缩卷进龟壳的乌龟,故此阵又名玄武阵。
此阵与优势敌军交战时使用,队形密集,防御力强,但队形密集限制了机动,缺少变化,敌军败退亦难追击,故此攻击性差。
一句话,这是一个集防御大成的战阵。
一千年前,天下共分七国,以西方古秦国力最盛,唯北方赵国能与之敌。
为扫六合,秦聚兵百万攻赵,双方相遇长子县,赵军主将以二十万士兵摆出‘玄武阵’,秦主将认得此阵,不敢轻易出兵,只得固守要地,断赵粮道,赵军困守四十余日,最终粮绝投降。
而秦军终战阵完毕,亦未能攻克此阵。
眼下,应龙摆出玄武阵,分明是要固守了。
王元朗皱眉,面色阴郁,着人去催应龙,快快变阵,尽早击败黄龙,结束这场纷争。
不久,传话的人回来,“好叫诸位相公知道,怀化大将军说,黄龙军团最擅攻伐,当避其精厉,以军阵困锁,磨其锐气,方可徐徐图之。”
“嗯,果是宿将,言之在理。”李横颌首。
王元朗拂袖,非常不高兴,但应龙是皇帝任命,他也无可奈何。
“快看,石人动了。”有人伸手一指低喝。
众人望去,果见黄龙军团出动了,比想象中更耐不住气。
石人将军张手望了望,呵呵一笑:“玄武阵吗,敌将谨慎,倒是比先前洞天那个强,知以盾御矛,但挡得住吗?”
它一招手:“郭、张二将,何在?”
“某将在!”即有两高大石人而来。
石人将军一指敌阵。
“看见敌两翼阵营了吗?”
二将虽石身,却难掩威烈之气,这身久居沙场才能养出的,当即张目望去,却见天地一片黑色海洋,两翼军阵竟厚达三里。
甚至敌主将依旧不放心,摆出军中战车在外,以钢索相连,形成一个闭环。
这一下,真成了纹丝不漏的大乌龟壳子了。
“各与你二人三千兵,可能凿穿此阵?”石人将军问。
“士气不弱,装备亦精良,然死物一个,可凿之!”二将大喝。
“好。”石人将军挥手,淡若清风下令:“全军成雁行阵,郭、李各领左右三千军,与我狠凿其两翼,勿要撕开口子,不得使其回援主将营地,留一千军守护主人,以防恶儒偷袭,余下一千跟着本将···”
它血红眸子煞气跳动,若渴难耐的将唇角勾勒出一抹狞笑。
“黑虎掏心,直取其将,我要看看是谁在主阵,这等胆小。”
“得令!”二将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拢共八千之数的石人军团,倏然展开,左右两军向前梯次排列的战斗队形,那是一个形如“V”字形的阵型。
“这是雁行阵!”悬浮半空的大员一眼认出。
将视线从地面拉远而看,石人军团的阵型,就像猿猴的两臂向前伸出一样,是一种用来包抄迂回的阵型。
“它们不过八千之数,留下一千镇守,以七千竟敢摆出这等攻击阵型,听闻黄龙军团有无敌之名,今之一见,不过尔尔,乃愚昧妄大之辈罢了,看来传言不实,数十年前的军团仅此罢了。”一个儒家大员冷笑。
“我北军八万,且成玄武阵,又钢车成环,防的密不透风,简直是在找死!”另一个儒家大员面露讥讽。
“敌军离巢,诸卿随我攻其首!”
李横当机立断,直扑巨坑,要阻绝古怪的融合。
很多大员跟随,一时间天空一颗颗彩色流星滑落般,尽没入巨坑,但那里一位黑裙女子举起掌中虎符,撑出一道半圆屏幕,一龙一虎的光影在屏幕游走,发出阵阵咆哮。
朝廷大员绝招尽出,但落在龙虎相交的屏幕上,除了炸出绚丽的光束外,竟是奈何不得。
嗖!
有石人撕裂空气,持一杆大剑,若闪电一般穿梭而来,刺穿了一位四品大员,毙命在瞬间。
这一下,鲜血洒空,令这些热血上头的大员纷纷苏醒,意识到对方战力,似乎要重新评估。
“撤回!”
李横见难以奏效,担忧再有大员陨落,纵身而回,再次悬停在半空,而地面之上,黑色甲胄的海洋,突然被两股银色洪流从两侧袭击。
战争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即达白热化阶段。
银色洪流一凿,北军结阵据车而守,不利,退。
北军出阵,追,石人军团反击,杀北军逾千,北军恐,乃退,北军主将大怒。
二凿如风,进。突阵一里,北军主将遣军骑阻拦,石人杀马泰半,再退。
三凿狂飙似箭,连破营寨一十九,杀将二十七,玄武两翼,破。
在半空诸大员惊骇的眼神中,大片黑色海洋被银色洪流吞噬,顷刻死伤过万。
他们目瞪口呆,胆魄震颤,七千石人,居然生生凿穿了厚达三里的玄武阵营,那方人头滚滚,血冲大地泥泞一片,唯有非人非兽之吼震天。
一向以军纪严明而称著的北军,大片军士,开始溃逃,形成军崩之势。
八万锐卒,被七千石人凿穿杀崩,这简直不可想象,却偏偏发生在眼前。
更令人悚惧的事发生了,一千银色洪流,不,已经不是洪流了,而是一股飓风,撕裂了主将营地,斩下北军旗帜。
有骁将驾马持抢杀出,石人将军持戈,两道疾速影子,交错而过,半空里寒芒闪耀。
石人将军不停,身后扑哧一声,骁将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应龙拔剑,剑气绕流萤,纵横上青天,一剑斩出,锐不可当。
石人将军以戈击,破剑气,穿云端,裂应龙,长戈要割应龙首,忽的一滞,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应龙闭目等死,乍闻此音,睁开眼睛,细细看了一眼,而后这铁打似的汉子,噗通跪在地上,流出眼泪:“铁三哥,我猜着就是你。”
“不曾想生死一轮回,能遇故人来。”石人将军低叹,收了长戈,挥动长臂,挟应龙与腋下,凌空而去。
恐怖恐怖恐怖!
七千黄龙军团,凿穿八万北军,且生擒其主将。
满空朝廷大员,再无了一丝鸦雀鼓噪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