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庖丁解牛

当夜色彻底覆盖大地时，自然给予的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了。

失去了太阳的照射，养殖场的温度逐渐降低，它就像一朵逐渐凋零的花朵，缓慢的闭合起来。

这时，奥伯龙在键盘上飞速敲下几行代码，浑身沾满绯红色化学肥料的机仆开启恒温辐射。B17，B18养殖舱通道口缓慢的闭合。

将一切的营养和光芒闭合其中。

他的工位就像一颗环绕恒星自转的行星，随着恒星熄灭，工位也缓缓的降落到栈道旁。

最后一束光亮，就在塑钢栈道的尽头凝固，仿佛阴郁的丛林射来的一道天光。那道光亮通往一个并不温馨的小镇。

奥伯龙对此没有多少留恋，他关闭工位，朝着水生养殖舱走去。

他觉得，无论如何能有一个学习的机会，都不能轻易放过。

塑钢栈桥上陆陆续续多了行走的一些影子，执着的朝着栈道尽头的水生养殖舱走去。

由于天色昏暗，奥伯龙没有留意他们到底是谁。

但他们前进的方向却是一致的。

在黑暗中，金字塔般水生养殖舱散发着莹莹蓝光，屹立在视野尽头。

光亮从金字塔顶端发出，沿着源力回路环绕着金字塔的四个面，以及镶嵌其中的1086枚胚胎。

养殖舱的工人称这些胚胎为种子，这意味着，这是基因修士们发明的一种崭新的养殖牧畜。

当然，这些从未接受过自然考验的物种并不稳定和健全，它们之中大部分的基因都会经过修正和筛选，到达帝国十一税规定的要求。

这个过程注定痛苦而漫长，也注定着淘汰和死亡。

如果“种子”能撑到最后，它们能作为该物种的亚当和夏娃，为人类永远的生产肉制品。

就像这场数万人参加的考验一样。

水生养殖舱的大门是敞开的，地面就像一片被熔铸的惨白的金属片，堆放着杂乱无章的管线。

养殖舱内充斥着浓郁的氨基化肥味，味道浓郁到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待。

奥伯龙还是走了进去。

以一个虔诚学徒的身份站在养殖舱内。

手术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车间修士正在检查着一条五彩斑斓的鱼——

奥伯龙正好认识这条鱼，学名叫做，垂体彩鳞电鳗。

它作为一种有可能被选择的食用鱼类兼生物发电机，养殖在栈道最下层的营养池中。

这条非自然产生的生物，从茫茫多的“种子”脱颖而出，作为养殖场能够为提供源力（电力）的生物电源使用。

现在，车间修士似乎对它产生了新的想法。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奥伯龙找了个角落站着。

偌大的水生养殖舱站着四五十个人，有的蹲在地上，用羊皮纸记录着什么。

有人一脸茫然的望着顶部的相位源力电池。

还有的人一边嚼着老鼠干，观察着其他人的学习进度。

奥伯龙观察着基因修士的手法，所谓的解剖学，除了手法精细之外，还要求对生物结构掌握的非常透彻，至少不能在挥动手术刀的时候破坏生物脏器。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

“嘿，兄弟！”

奥伯龙朝着声源的方向望去。

说话的人嚼着老鼠干，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他的脸长得还不错，就是鼻梁上有些缺陷，凹陷了下去。破坏了整体的观感。

“你好？”奥伯龙点头回应道。

他挠了挠脸颊，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你！那天早晨，那么多的尸体堆在列车上。我都吓傻了！到现在，我都没敢坐车，每天徒步走到工厂。我叫山姆，你呢？”

“奥伯龙！”奥伯龙递出一只手。

两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

山姆的语气变得轻松了很多，他喘了口气，笑了笑说：“你来竞选手术刀的？”

“是的！无思想躯不适合我。”奥伯龙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术台。

“你能通过选拔吗？”山姆眼巴巴的望着奥伯龙。

“结果未知。”

“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了解生物结构和性质对我或许很有帮助。”奥伯龙歪着头，问道：“那么你呢？”

山姆耸了耸肩，叹了口气说：“找乐子，反正也学不会！”

就在两人谈话间。

一条垂体彩鳞电鳗被完整的解剖下来，悬挂在手术台上。

电鳗的内部展露无遗，带着血丝的骨骼就像曲折的书脊，色泽斑斓的脏器就像悬挂在葡萄架上的果实。

伺服颅骨为这鲜血淋漓的艺术品喷洒防腐剂。

车间修士佩戴着黄铜护目镜，观察着这具鱼的细胞结构。

大概二三十分钟后，他舒展着修长的机械臂，连接穹顶的代码箱上。

“骨骼尺度三十公分，主发电器官为两腮侧的腺体，血液蛋白比例……胃囊针对淀粉类的消化能力——百分之九十三点二七……”

伺服颅骨吐出数十行数据。

良久，车间修士似乎想到了还有一群守候在此的人，他转过头，询问道道。

“你们学到了什么！”

学到了什么？

在场的人一个比一个茫然——看你解刨鱼，然后自顾自的说出一大堆专业术语，事后问我们学到了什么……

奥伯龙思索了一会儿，缓缓的说：“我已经学会了该如何解剖垂体彩鳞电鳗。”

车间修士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一群人面面相觑，小声的嘀咕声在水生养殖舱回荡着：“真的假的？”

“这小子谁啊？”

“不认识。”山姆果断的摇了摇头，表示从未见过这个人。

车间修士问：“你真的学会了吗？”

奥伯龙点了点头，询问道：“我可以尝试一下吗？”

“当然！”

在伺服颅骨的指引下，奥伯龙摘下垂体彩鳞电鳗的尸体，从冷库中取出一条全新的电鳗。

他带着电鳗站在手术台前，捡起染血的柳叶刀——万物都有灵魂，金属也不例外。

奥伯龙在平静的注视着刀锋，内心低语道：帮帮我！

染血的柳叶刀上似乎焕发着别样的光泽。

刀锋破开鱼的肚腹，解开猩红的血膜，错开潮湿的淋巴组织，将一颗颗内脏完整的陈列在鱼腹内。

车间修士完整的目睹了这一幕，一种荒谬的情感在内心深处升起——简直和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无论是力道还是手法。

车间修士反复打量着这具鱼身，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不错！你的学习能力很不错，奥伯龙·西维因是吗？”

“是的，大人！”奥伯龙放下手术刀，手术刀暂时失去了特异。

活化金属，唤起金属本身的记忆，让刀刃现在的使用者，拥有曾经的使用者的技艺。

这就造就了奥伯龙神妙的解刨技法。

也算是一种作弊的方法。

车间修士露出满意的神情，“我明天会在遗传学教堂，进行DNA转录研究。如果你想要成为一名手术刀，需要的不只是操纵单分子手术刀。”

“是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