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剑坪山下,崔霄听完前来寻他的陈师弟说完,淡然告诫:“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修行路负责,你没有本事救人,就不要逞强出头,他们丹阳宗的事务,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各宗门之间,特别是长洲南部一带的宗门,相互间不会收容别家叛逃的弟子。
否则,开了一个坏头,将引发宗门之间的无数麻烦。
陈谋抱拳受教。
他懂崔师兄的意思,有本事就出头,没本事就闭嘴。
他有个屁的本事帮莫浮出头撑腰,坊市里随便一个筑基,就能将他摁得死死的。
“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谋不死心,觍着脸继续问道。
崔霄笑着摇头,“没法子。”
换一个人与他纠缠不清,他一指头劈去,有多远滚多远。
其实是有办法的,事在人为,他不想陈谋陷入别家宗门的麻烦之中,何况陈师弟还要在坊市待几年,他又不可能时刻守着。
他心底很欣赏陈师弟为了朋友的义气。
话说到这份上,还要缠着他想法子,可不多见。
陈谋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转身往外走去,待晚上与莫浮再谈一谈,实在不行,协助莫浮找个机会逃命去吧,没有机会他可以制造机会的,哪怕引起坊市一场乱子也在所不惜。
黍儿、豆儿两名婢女,他后续再来安排。
“你别做傻事儿。”
崔霄看着师弟往坡上远去,他着重提醒一句。
“放心吧,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傻事?”
陈谋回头笑着答了一句。
他又怂又胆小,非常惜命,但是某些时候犯起轴来,也很无药可救。
“有甚么事情,及时给我发传讯。”
崔霄难得婆婆妈妈叮嘱。
陈谋扬扬手,示意知道。
……
坊市东边有大片规整灵田和灵植果园,铺开去有二十里远。
眼下灵稻即将成熟,整片整片黄灿灿灵田,西斜的阳光照耀下,秋风吹来,金浪翻滚,稻香远飘。
四名穿着蓝色和白色长袍的修士,左胸处皆绣有一只丹鼎图形,鼎后升起一轮圆日,其中那名气宇轩昂穿着白袍的中年男子绣着的是银色丹鼎,另外三人绣着白色图形,四人来来回回在这小片已经干水的田间探查好长时间。
管理坊市灵田的侯隆元管事,头发灰白,回头看向从远处飞落在阵外的一名青衣修士。
他走出灵田,听取青衣修士低声耳语几句,挥了挥手,让报信的修士下去。
“四哥,那小子不安分,在坊市寻找掮客打探何家、郝家和吴家的势力,由我的人在茶舍虚与委蛇拖着,说是晚上能拿给他详细的资料。”
侯隆元走回中年男子身边,低声回报。
中年男子是侯家唯一的筑基境圆满灵植夫,手中搓着几颗还未完全熟透的稻谷,嘿嘿笑道:“依我多年灵植经验判断,那叫莫浮的小子,应该是掌握了一门新的灵植术,能提升灵稻两成的收成和灵气含量,如果用来培育顶级灵稻,很了不得啊。”
抛掉手中被搓坏的稻子,中年男子朝跟着的另外两名年轻男子道:“侯安,侯易,你们晚上跑一趟,撬开那小子的嘴,必须拿到他手中的灵植秘籍,别弄死了,留着还有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不得他下狠手。
“是!”
两人拱手领命,走出灵田阵法,往坊市方向去了。
侯隆元笑着拱手:“恭喜四哥即将获得一门新的灵植秘籍,破境成丹指日可待!”
中年男子拍了拍看上去比他苍老到隔代的堂弟肩膀,笑道:“你放心,我得了好处,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侯隆元笑得腰杆直不起来,连声奉承感谢,又请示道:“那个通风报信的付寅,在家里养伤,还等着领赏。”
“事关重大,我不想有不相干的人知道此事,你看着办吧。”
中年男子走上田坎路,一点都不介意靴子沾了泥巴。
“明白了,四哥请。”
侯隆元笑着点头,怎么做他已经心头有数。
坊市里偶尔闹邪修,死个把修士,即使是外门弟子,也很正常,只要坊市不大张旗鼓追究不放,冒不起几朵水泡。
没有靠山的外门弟子,不过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
返回院子的陈谋,喝了一壶茶水,又看了一个时辰书,起身走出堂屋。
暮霞行千里,明天又将是一个秋高气爽好天气。
灶房的应儿一把拉住要热情招呼公子的絮儿,曲起指头轻轻敲了絮儿一个板栗,低声教训道:“公子在想事情,你少去公子面前晃悠吵闹。咱们当婢女的,得有眼力劲,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要做到恰如其分,牙楼的嬷嬷没教过你吗?”
絮儿揉着额头,呵呵憨笑:“教过,我忘记了。”
应儿拿出大妇的气魄,举起手指作势要敲,吓得小家伙忙往含儿身后躲,告诫道:“今后别有事没事往公子面前凑,小心惹公子不高兴,不要你了。”
含儿从来都是紧跟应儿脚步,转身跟着补刀吓唬:“你长得又瘦,又小,瞎凑什么?”拿指头去戳那没甚起伏的胸脯。
“应儿姐姐,含儿姐姐,我下次不瞎凑吵闹公子。”
絮儿捂着胸连连后退。
她决定晚上多吃一碗。
陈谋拉开院子门,走出去又顺手将门给关拢,来到隔壁莫府,敲了敲门,道:“是我,莫老爷回府了吗?”
院子里传出脚步声,和黍儿的回应:“我家老爷还没回来。”
打开院门,黍儿屈身行礼,“陈公子,要不您去堂屋坐下歇歇,我给您沏壶茶,老爷外出办事,或许差不多要回了。”
陈谋扫一眼院内,厨房上方炊烟袅袅,庭院种了花草,东屋前长着一颗半人高的桃树,是莫浮用新培育出来的灵桃核,种出的硕果仅存的独苗苗。
树者,木也。
独木长庭院,犹如“困”字。
他曾经劝告莫浮,将灵桃树挪出院子,风水之说,信一点无妨。
莫浮还说他多心胡思乱想,估计也是被他说的心底发怵,后来改口说等冬天挪树,不影响桃树生长。
“不了,等他回府,请他过来一趟,我与他谈点事情。”
陈谋没有进门,交代完,转身往自家走。
结果等到用完晚膳,天色煞黑,也没有见莫浮上门。
陈谋在院子里散步,看到东边半圆的月亮出现,开始胡思乱想,难道莫浮被侯管事扣留了?
他再次走出家门,来到莫府敲了敲院门,提高声音道:
“莫老爷在家吗?”
这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陈谋举着的右手僵在空中,心往下沉,两股冷气沿着脚底直冲到头顶,他浑身有种毛骨悚然的颤栗,不是紧张害怕。
出大事了!
他低估了侯管事肆无忌惮的恶念,连一天都不能多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