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寸玉来到缅甸勐拱后,仍住在“幽谷”酒店。一天下午,阿贵来向官寸玉报告情况。他说:“爵爷,自你走后,斯普莱的心情很不好。”
官寸玉问:“为什么?他不是一直想套我的资金吗,我已经把资金给他了嘛,他应该高兴啊。”
阿贵试探地:“这事……我不知该对你说还是不说?”
官寸玉盯着阿贵:“什么事?说吧。”
阿贵小声地说道:“爵爷,你也许还不大清楚露西的处境。她在勐拱妓院住了好久,妓院老板收留了她。不过,她当然不象其他卖身的小姐。据说她在那里干厨房的活,还要负责清洁工作。至于她的肚子,哈,当然啦,我的意思是……”
官寸玉听到这里,瞪了站在他桌前的阿贵一眼,冷冷地说:“阿贵先生,我只要了解斯普莱现在的处境情况,这就够了。我很忙,而且不打算过问妓院与妓女们的事。”
阿贵眨了眨眼,答应说:“是……”
官寸玉告诫说:“我告诉你,我来这儿的消息,不许让露西知道。”
阿贵连声答道:“是是……”他无趣地走出屋去……
阿贵走后,官寸玉正在起草信函,银行经理米家成走进来。
米加成毕恭毕敬地:“黄金先生,您好!”
官寸玉热情地:“哦!是加成,快坐,快坐……以后不要再喊我黄金了。我已恢复我的姓名,叫官寸玉!”
米加成坐下后,说:“好好……官先生,怎么突然就来了,事先也不通告一声,我好去迎接你呀。”
官寸玉说:“我这次来,不想惊动大家,所以就悄无声息地来了。我请你来,是想听听最近这里的情况?”
米加成:“好的,我将您走后这段时间的情况向您作一报告。”
官寸玉:“随便谈吧。”
米加成汇报说:“从上一星期的最后一天开始,勐拱整个玉矿区的控投已经完全由“宝龙号”公司掌握了。勐拱银行已全部归您所有。斯普莱已丧失一号玉矿区的股份。他向勐拱银行贷了二十万资金投于三号玉矿区,虽有盈利,但现金周转困难,正向银行洽谈再贷现金以供周转。他愿意将手上所有资产,股票为抵押。这事我正想向您请示,正好您来了,您看该如何办理?“
官寸玉听完报告后,高兴地握着米加成的手说:“好极了!你工作得很出色,我将对你进行奖励!既然斯普莱要用全部资产与股票作为抵押……嘿嘿……他剩余的那点股票还是占用我的钱呢。你就让他尽可能地贷款吧!但还款期尽量压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米加成点头微笑:“明白!我一会就通知他来办理贷款的事。”
官寸玉说:“那么,明天你陪我去视察二号玉矿区,我们必须改善那里的管理经营。”
米加成说:“二号矿区,自你上次去视察后,管理上虽有所好转,但不尊重工人的情况,不时还有发生。”
官寸玉想了想,说道:“你事先不要通知他们,我要来个突然袭击……”
米加成回到银行,并将斯普莱邀到经理室,和他谈贷款一事。他对斯普莱说道:“普莱先生,你要求贷款的事,经我们研究,同意给你贷款。”
斯普莱高兴地:“嗳呀,太好啦,我现在正缺周转资金呢。”
米加成问:“你需要贷多少?”
斯普莱:“四十万,怎么样?”
米加成:“四十万……这个数字不小啊!”
斯普莱说道:“就请您帮帮忙吧。我现在矿区上开采出来的货一时又没出手,造成货物集压,工人又得天天发工资,所以就需要大笔资金来周转。”
米加成;“好吧,就贷给你四十万。不过贷款期只能三个月。”
斯普莱为难地:“三个月,太短了点吧。”
米加成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给你贷那么大一笔资金,就算够照顾你了,所以……”
斯普莱一咬牙,说道:“好吧,三个月就三个月。”
米加成说:既然你同意贷款期限,我们办理贷款协议吧。但我要对你说清楚,如果三个月你还不能偿还所有贷款,我们就要没收你的全部财产作为抵押!“
斯普莱无奈地:“我保证在三个内偿还!”
米加成笑笑:“那好,走,我们到营业室办理……”
次日,官寸玉和米加成骑着骏马,来到二号矿区大门口,门卫早已开门迎接,两匹骏马飞奔进去,大门又立即关上了。
官寸玉下马后,由米加成陪待,视察矿区……
官寸玉向米加成问道:“斯普莱贷款的事办了吗?”
米加成答道:“昨天就办了。”
官寸玉满意地:“那好。从现在起,通知矿区总务处,所有来进货的客商,一律介绍到二、三号矿区提货。不许任何一个客商到一号矿区提货!”
米加成:“是。我马上通知……”
这时,骆总管闻声赶来:“爵爷,小人不知您的到来,没有远迎,我有罪……”
官寸玉不大在意地:“好啦,不怪罪你,是我不让他们告诉的。”
骆总管恭敬地:“请到总务室休息吧。”
米加成说:“总裁要先到矿务处那边看看。”
骆总管:“好好……”
正当他们走到矿务处屋子那边,忽然听见茅屋那边喧闹着。只见两名手拿皮鞭的警卫押着一名精壮结实的青年过来。那是个年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脸孔英俊,体格壮健。他被推搡着往矿务处这边走来。
青年人不服气地嚷着:“我不怕死!你们吓唬不了我!哼,我不过运气差些罢了。”
官寸玉眉毛一抖,问:“怎么回事?”
骆总管忙答道:“又是一个偷玉石的贼!”
官寸玉站定不动,命令地:,“让他过来见我!”
骆总管对警卫招手:“让他过来。”
警卫推着那个青年来到官寸玉面前。
官寸玉从头到脚端详着青年人,只见他穿着粗布农民服装,衬衫已撕烂了,露出结实的胸肌,背膀上还有鞭痕在流血。便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人盯了官寸玉一眼,答道:“孙虎!”
官寸玉打量着年轻人说:“孙虎!这名字真有点吓人呢!缅甸人吗?”
青年人瞪着官寸玉:“不,我是中国人!”
官寸玉面上漠然,语气却颇有点同情似地说:“哦!年轻人,在这儿干了多长时间啦?”
年轻人答道:“干了半年啦。”
官寸玉问:“偷了玉石后,准备从哪儿出去?”
青年人坦诚地答道:“从河沟下爬出去!”
官寸玉笑笑,说:“年轻人,你迟了一步,我比你干得早一些。都是想来碰运气的……我看你的勇气超过了智慧。你很诚实,我很欣赏你的诚实。所以,我想聘用你,愿意吗?”
青年人惶惑了,他看看骆总管,又看看手拿皮鞭的两个警卫,怀疑地问:“他们要送我去坐牢呢!”
官寸玉笑笑:“我问你,你肯不肯到我的公司供职?”
年轻人也笑道:“这有什么坏处呢?总比坐牢好!不过,要是真的坐牢,我肯定会越狱,你们囚不住我的!”
官寸玉点着头:“好,我欣赏你!”他转对米加成说:“跟他签约,我需要个帮手。”
米加成:“是!”
骆总管和其他人全愣了,呆望着那个年轻人。
官寸玉对骆总管说:“骆总管,我再给你说一遍,不准再有体罚工人的事出现。”
骆总管恭敬地:“是!我会正式行文通告!”
官寸玉拉过年轻人:“今天就跟我走!”
年轻人惊愕地:“真的!”
官寸玉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说:“我这个人说话,从来说一不二!现在就跟我走!……”
这天晚上,几个喝醉酒的矿工,摇摇晃晃地来到妓院门前,忽见露西正在打扫卫生。不禁大吃一惊!再一细看,她怀孕的体态已明显的显露出来!
正在这时,官寸玉和米加成骑着骏马路过这里。官寸玉已看清打扫卫生的露西,他一扬鞭,骏马飞奔而去……
露西被马蹄声所惊,抬头看去,骏马已跑远了。
醉汉甲:“骑在马上的好像是那个阔爷!”
醉汉乙:“就是那个爷,他今天还到我们矿上视察呢。”
露西洗耳恭听,又向骏马跑去的方向呆愣着。
醉汉丙对发愣的露西喊道:“露西小姐,发什么愣啊!是不是想那位爵爷了?”
露西转回身,向屋里走进去了……
几个醉汉狂笑着……
醉汉甲:“这个爵爷,你不要看他一副大款派头,但对我们工人可同情啦。上次到我们矿区视察,看到监工打工人,他就大骂他们,说以后再有人体罚我们工人,他就处置谁!”
醉汉乙:“还是中国人好。斯普莱这个王八蛋,难怪那个爵爷要玩弄他的女儿,活该!”
醉汉丙:“走,到斯普莱那儿逗他玩玩去。”
醉汉甲:“好的,走,好好戏弄他一通……”
几个醉汉来到斯普莱商铺前,向铺内喊道:“普莱先生!出来!”
斯普莱闻声走出商铺,见几个矿工在商铺门前,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醉汉甲:“普莱先生,你店里卖婴儿衣服吗?”
醉汉乙:“唉,亲爱的外公,给婴儿准备好什么颜色的衣帽?”
醉汉丙:“你喜欢妓女粉红色吗?还是妓女粉蓝?”
斯普莱听到他们这些问话,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睛直鼓鼓地瞪着醉汉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醉汉甲:“普莱先生,就要当外公了,怎么连这些都没准备呀?”
醉汉乙:“快准备吧,要不然到时候来都来不及呢。”
斯普莱愤怒了,他抄起木棒要打人……
可是矿工们嘻嘻哈哈地笑着跑了……
斯普莱忍受不了人们对他的潮笑,气得拿着木棒,乱砸店里的设施……
就在这时,露西在自己的住房内,拿着一根绳子,正往房梁上扔……她将扔去的绳子结了个扣……然后把头伸进了扣中……突然,她觉得肚子疼痛。她抚摸着腹部,心里不忍地又把已经套到了脖子上的套扣解了下来,然后,呆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捂着腹部,自言自语地说道:“孩子,我的孩子,不是妈狠心,不是。你爸爸才狠心哪!你爸爸把咱娘俩说扔就扔了。孩子,你不要恨我,妈实在是受不了众人的耻笑。妈只好带你一道去了……”她又站起来,想把头重新套到绳子里。可是肚子疼痛难忍,“咚”地一下,昏倒在地……
猛地一下,门被撞开了,鸨母拿着一堆东西进来。她扔下东西,冲到露西的面前,把露西抱住:“哎!露西,你怎么了?找死,现在也不是时候啊。”她边说,边过去从口缸中喝了口凉水,“噗”全喷到了露西的脸上。
露西挣扎着醒了过来。
老鸨瞪着眼睛:“真让我看不起你,怎么就死了哪。就那么点事。你可真是的。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
露西悲伤地说;“你不懂。”
老鸨板着脸说:“我不懂?我什么不懂。你以为我傻啊?我看你这样,我也难过。”
露西抽泣着:“我不想活了,我真不想活了!”
老鸨骂道:“你不活,你不活人家就瞧得起你了。人家更得说你。说你是窝囊废,你连你肚里的孩子也给害了。”
露西叫了起来:“嗳哟……我肚子痛得利害呀……嗳哟……”
老鸨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要生了!来人啊……”
傍晚,日夜思念官寸玉的陈惠萍,一个人在自己的卧室里,拿起笔又往贴在墙壁上的那张划着“正”字的纸上又划了一横。她数了数已划的“正”字,已经有十五个“正”字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他这次一去,又是快三个月了!”然后,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禁不住,两眼滚出了泪珠……
传来陈夫人的叫声:“惠萍,你在屋里做什么?”随着叫声,陈夫人走了进来。
陈惠萍忙揩去眼中的泪水,叫道:“妈!”
陈夫人打量了眼女儿,问:“你……又哭了?”
陈惠萍欲言又止。
陈夫人看着贴在墙壁上的那张划着“正”字的纸,问道:“你这划的是些什么?”
陈惠萍叹息了一声,说:“我这是记寸玉离家的日子。唉!他这次一去,又是快三个月了。”
陈夫人安慰地:“我看也快回来了,他一回来,你们就抓紧办了。”
陈惠萍:“妈,你真好……”
陈夫人说:“二顺那边不知有寸玉的消息没有?”
“我过去问问……”陈惠萍说着,就向外走去……
这时,刚关了商铺的二顺走进宅院,向正在厨房做饭的张妈说道:“张妈,今天商铺里的生意太好了,大都是从香港来的顾客。要是少爷在家,他一定很高兴呢。”
张妈夸奖地:“二顺,少爷不在,你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少爷回来要他好好奖励你呢。”
二顺说:“人家那是冲我来嘛,是冲着‘宝龙号’来的。嗳,张妈,香港人喜欢玉石,我到有个想法,以后让少爷在香港开一个分号,不是多好嘛。”
张妈:“也到是。二顺,你现在很有生意头脑了。”
二顺笑笑,说:“少爷也该回来了吧?”
张妈:“我算着也快了……”
这时,陈惠萍走了进来:“张妈,二顺,你们都在。”
张妈忙招呼道:“惠萍啊,快坐。”
二顺也忙让座:“陈小姐,请坐。”
陈惠萍:“你们还没吃饭?”
张妈说:“等二顺呢。这两天铺子里生意好,他总是忙到现在才能回来吃饭。”
陈惠萍:“二顺,要是忙不过来,我来帮帮你,教教我做生意好啦。”
二顺谦虚地说道:“看你说哪儿话。等少爷回来,把你一娶进这道门,这就是你本分事,还说帮什么忙嘛。”
张妈也接上话说:“二顺说得对。少爷不在,你就来帮着照看着点。”
陈惠萍心事重重地说:“话是这么说,可在我没有正式进这道门时,总还是个外人。”
张妈忙说:“惠萍,你在我们心目中,已经是自家人了。少爷不在,你对我们有什么尽管吩咐。”
二顺也说道:“二顺我,不会有什么说一不二的。”
陈惠萍高兴地笑笑:“看你们,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唉!不知寸玉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二顺:“快了吧。”
张妈说道:“这些年来,也难为你陈小姐了,少爷也难得有你这样诚心的人,我们也盼他早日回来和你成亲,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可是,少爷他也很不容易,为了重振“宝龙号”,一个人东奔西闯,遭了多少罪啊!他就是要向英国人讨回那口气才肯罢休。现在,一切都好了,看来,你们俩也快熬到头了。“
陈惠萍说:“但愿如此啊……”
这段时间,生活在克钦山寨的勒干,和妻子玛露安稳地过着日子。这天,勒干和玛露在院子里晒包谷。一阵马蹄声传来,官寸玉出现在勒干家院门前。官寸玉下马,向勒干和玛露叫道:“勒干,玛露!”
勒干和玛露忙出门,却惊讶地:“寸玉哥!你怎么……”
官寸玉说:“想你们啊,特意来看看你们。”
玛露忙从官寸玉手中拉过马……
勒干上前和官寸玉紧紧拥抱。他打量着官寸玉,说:“看你这样,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官寸玉:“嗯……”
勒干拉起官寸玉:“走,到屋里坐……”他将官寸玉带进屋里,又让座,又倒茶。
官寸玉喝了两口茶后,说:“斯普莱马上就要完蛋了。”
勒干兴奋地:“哦!”
官寸玉说:“他一步一步地往我设下的陷阱走呢,现在已经走到井口了。我估计就在这个月,他将自取灭亡!”
勒干叫好地:“好!到时候我们要好好庆贺庆贺。不过,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要借你到我们山寨来的机会,好好慰劳慰劳你!”
官寸玉笑笑:“哦!你要怎么慰劳我?”
勒干高兴地说:“用我们民族对客人最隆重的礼节慰劳你!”
“什么时候?”官寸玉问。
勒干说:“就在今天晚上……”
晚上,山寨广场中央,篝火熊熊燃绕。山寨的克钦族同胞,穿着节日的盛装,团团围坐在篝火旁。寨子里的长者和勒干陪着官寸玉坐在中央。
青年男女,早已手拉手,随着几个吹竹笛的小伙子吹奏的旋律,跳起了民族舞。
几个小伙子拉着一头牛,拴到立在那儿的一棵木桩上。
长者站起来,走到场中央,大声吼道:“大家静一静……”
跳舞的人们,顿时停了下来。
长者大声讲道:“为了欢迎我们最尊贵的客人,现在标牛开始!”
于是,象脚鼓敲响了。人们欢叫着。
几个小伙子用标枪,一枪一枪地剌向那头牛的身上……不多时,牛被剌死了。几个汉子将其剖开……划下一块块牛肉,架在篝火中烤起来……
人们围着篝火,跳呀,唱呀……
勒干将一块烤熟的牛肉递给官寸玉……
长者举着一竹杯米酒,向官寸玉说道:“你是我们勒干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山寨的好朋友,来,我代表全寨的男女老少,以最真挚的感情,同你喝一杯同心酒!”
官寸玉端着竹酒杯:“谢谢各位父老乡亲!”说着,和长者将口同逗在竹杯上,喝起了同心酒!
玛露也端了一竹杯酒,带着几个女青年来到官寸玉身边。她们边跳边唱道:“喜雀喳喳叫,贵客到山寨;米酒喷喷香,献给贵客喝……”
玛露举酒:“寸玉哥,敬你!”
官寸玉接过竹杯,一饮而尽!
人们欢呼、雀跃……
姑娘们邀约官寸玉加入舞蹈行列……官寸玉和人们欢快地跳了起来……
官寸玉在勐拱整天忙来忙去,不觉三个月过去了。这天,他在“幽谷”酒店的客房内,正在伏案工作,米加成走了进来。
官寸玉忙招呼道:“加成啊,坐。”
米加成坐下,说:“官总,斯普莱的那笔贷款明天就到期了。”
官寸玉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看着,半晌才转过身来,说道:“你马上通知他,限他在明天之内必须还清贷款,否则没收其全部财产!”
米加成:“这样是不是……”
官寸玉愣着米加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有点儿过分了?”
米加成回答道:“不不……我只是说,逼得太紧了,他会……”
官寸玉冷笑笑,说道:“我就是要逼他。去,通知他,要他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还清贷款!”
米加成顺从地:“好……”
米加成走出屋后,官寸玉站在穿衣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竟“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斯普莱啊斯普莱,你也有这样一天,你的末日到了!哈哈哈……”
也就在这时,斯普莱和大胡子总管也在他的木楼客厅里交谈……
大胡子总管对斯普莱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近半年了,就是没有顾客到我们矿上来提货。开采出来的玉石到是堆了几屋子,就是……”
斯普莱焦虑地说:“堆了几屋子有什么用,我是要它变成钱,你懂吗?没有钱,我还不了贷款,工人发不了工资,整个矿区就会变成一堆废物!我的上帝啊,我向银行的贷款明天就到期了,要是还不上贷款,我们就完蛋了!”
大胡子总管说:“普莱先生,能不能跟银行说说情,请他们多宽容几天。”
斯普莱急得在客厅里团团转:“没用,没用……”
正在这时,米加成走了进来:“普莱先生,你好!”
斯普莱忙强装笑容地:“哦!是米经理呀,请坐,请坐。”
米加成坐下。大胡子总管为其上茶后,走了出去。
斯普莱坐到米加成对面,说:“米经理,不用说,我就明白你是来催贷款的。”
米加成从包里取出贷款合同,往斯普莱面前一放,说:“既然普莱先生是个明白人,这事就用不着我多说了。还款期限是明天下午六时!”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五点三十八分,你离还款时间还有二十四小时零二十二分!”
斯普莱:“如果到时不能还清呢?”
米加成冷笑笑:“那你说呢?”
斯普莱愣着米加成:“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宽容,怎么样?”
米加成:“嗯……这事……”
斯普莱喝了口茶说道:“我们总还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嘛,而且还有较深的交情,难道你就……虽然,那个官寸玉现在顾用了你,但我希望你我之间还是念点旧情。旧情,懂吗?我们英国人不喜欢那种忘情的人。今天你帮了我,我斯普莱永远不会忘你的情!”
米加成打量着斯普莱:“你们英国人不会忘情,这很好嘛。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这就叫人情归人情,公事按公事的原则办!这样人情公事两不误嘛。”
斯普莱不大高兴地:“米经理,你太会讲话了。这样说来,你是不愿帮我这个忙了?”
米加成笑笑:“鄙人也是受他人旨意,无权自作主张,还请普莱先生多多谅解。”
“那么,这样说来,我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还清贷款。”
“是的!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告辞了。”米加成起身走了出去……
斯普莱仰靠在木椅上,紧闭双眼。
大胡子总管走了进来,轻轻坐到斯普莱面前:“普莱先生……”
斯普莱深深地叹了口大气,慢慢睁开眼睛,豪无目标地呆愣着,半晌,才说道:“他们逼我来了!”
大胡子总管:“普莱先生,这事……”
斯普莱丧气地:“你先回矿区去,把工人的情绪稳住,这儿的事我来处理……”
米加成从斯普莱的木楼出来后,径直来到“幽谷”酒店,向官寸玉报告说:“官总,我已按您的吩咐,通知斯普莱了。”
官寸玉:“他怎么说?”
米加成:“他要求宽容几天,我没答应。”
官寸玉:“你认为他能还得出来吗?”
米加成:“据目前情况看,他确实没有偿还能力。”
官寸玉冷笑笑:“嗯……好!加成,这两天你我都避一避,看他怎么演这出戏。”
米加成:“官总,您是说他可能会对我们下毒手!”
官寸玉:“这些英国佬,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我们还是提防着点为好啊。”
米加成:“还是官总想得周到……”
这天晚上,斯普莱孤独地静坐在柜台前沉思着。一盏马灯的晕光照着他忧郁的脸庞。斯普莱望着马灯的火焰,摇晃着的火焰里渐渐幻化出星期天教堂里教徒们聚集礼拜的情景……教堂内站满礼拜的教徒。他们唱完圣诗,便安静地听牧师讲解圣经。
牧师高声讲道:“不要听从恶人的计谋,不可走罪人的道路……作恶的人会像糠一样,被风一吹就散了。在最后审判之日,恶人必定站不住脚!恶人的道路通向灭亡!……”
斯普莱惊恐地凝视着那盏摇曳的马灯,凄然失神。光焰又幻化出另一个场景……他想起那天夜晚,在“幽谷”酒店里,一大群矿工围在酒柜前喝酒,说笑。斯普莱满脸怒气地挤过人群,挤到柜前,朝正忙着料理水汁的阿贵嚷道:“阿贵先生,你这个骗子,你早知道了一切内情,你和那个官寸玉合伙来搞垮我!你简直是个无耻的畜生!”
阿贵对指着他鼻子吼骂的斯普莱毫不在乎,反而嘻皮笑脸地答道:“是的,我早就知道一切了,亲爱的外公!”
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哄”地一声哈哈哈大笑了。
斯普莱的眼镜从鼻子上掉了下来,他急忙双手接住眼镜,返身走了出去……
阿贵举起一大瓶酒,高声宣称:“来吧,为外公迎接小外孙干杯!每人一杯,免费的,本店请客!”
店里又是一阵喧哗与笑声:干杯!……干!……
走到门口的斯普莱浑身一颤!……
想到这时的斯普莱,两眼死死盯着那盏摇曳的马灯……突然,他咬紧牙关,霍地站起身,从枪架上取过一支特大口径的猎枪,又从柜里取出猎猛兽用的特大口径的子弹。坐到木椅上,绷着脸,把子弹一颗一颗装进枪膛……然后走出商铺,端着猎枪,招摇过市地直往“幽谷”酒店走去。
好奇的人们跟在他背后走着……不多会,他身后起码跟着几十个衣衫褴缕的采矿者……
斯普莱几乎并不在乎这些,昂着头地直顾往前走……向着“幽谷”走去……
酒店店门大开。酒吧内,饮茶的,喝酒听歌的,早已坐满全店所有的桌台。
店里热闹非常。一个吹芦笙的正在吹奏着。有人正不成调子地唱着民歌。
阿贵正在与几个老酒客寒喧、斟酒。
斯普莱突然闯了进来。四处打量,寻找他要找的目标。他一眼就看到阿贵正站在一张桌旁,亲热地和顾客打着招呼。他往前走去,眼中突然露出凶光,直视阿贵!他在人群中站定,端起猎枪,对准阿贵,瞄准着……
顿时,店里所有的顾客发出一声喊叫:“快跑!……”
人们纷纷跳起身,走的走,跑的跑……有几个来不及的,竟然躲藏到桌子底下去。
斯普莱咬牙切齿,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认真地瞄准着,瞄准着。开头还微微抖动着的枪口稳定下来了……
阿贵吓得脸色苍白,竟喊不出声,也动不了腿。他发抖着,正待转身逃走,双脚却不听话地打住了。
斯普莱大喊道:“阿贵,官寸玉在哪里?说,不说我打死你!”
阿贵早被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斯普莱大声吼道:“不说,好,我送你去见上帝!”
“砰”地一声巨响,硝烟腾起……
阿贵晃了一晃,白衬衫的前胸突然画上一朵碗口大的红花!他往后一仰,倒地死了……
酒店外早已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人们伸长脖子往前看。后面的人往前挤,前面的却面对着店门,往后面退,没人出声。
斯普莱一声不吭,嘴角露出狞笑。他便没有放下枪,而是机械人似地仍以端枪瞄准的姿势转身朝向大门,枪口对准店外的人群!
人群骚动了,有人发出一声尖叫,于是那些人便四散奔跑……
斯普莱却慢慢放下了枪,他透过眼镜片看到店外人们奔跑的混乱情景,脸上又似掠过一丝快意。但一阵话语声由微弱而渐强,在斯普莱耳边响起:“作恶的人会像糠一样,被风一吹就散了。在最后审判之日,恶人一定站不住脚!恶习人的道路通向灭亡!”老牧师的话声越来越强,不断重复着最后那两句话,直至后来,那话音强烈而愤怒,竟如千百万人齐声呼喊:“恶人的道路通向灭亡!恶人的道路通向灭亡!恶人的道路通向灭亡!”
“砰——”又是一声猎枪巨响。酒店门前飘出一阵硝烟……
逃散开去的人住了脚,又纷纷地慢慢地聚拢了来。有个胆子大些的人,蹑着脚往店门那边慢慢走去……他发现斯普莱脑袋开花,扑倒地上,猎枪跌在他身侧;遍地鲜血淋漓……
他大声向人们喊叫:“斯普莱死了!”
看热闹的人一拥而上……
次日,几个干粗活的缅甸人,抬着斯普莱的棺材来到勐拱后面的乱坟岗上。他们挖坑,准备将斯普莱葬在这儿。
坟坑边上,露西穿着全套黑色衣服,披着黑色面纱,呆呆在站在那儿,脸上木无表情。
官寸玉衣着华丽高贵,风度翩翩地从山岗上走下来。他也来到这坟坑边,朝坑里那口棺材投下鄙夷的一瞥。这时,他发现露西正凝视着他。她的目光中含蕴着几许凄怨,几多期待。官寸玉脸上掠过一道阴影。他嘴唇颤了一颤,似乎有话欲言……
露西终于先开了口,说:“难道你一点也没听说,我已经……”
官寸玉将脸转到一边问道:“听说什么?”
露西小声说:“你的儿子已经出生三个多月了!”
官寸玉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露西!
露西:“你不想看看你的孩子吗?”
官寸玉想了想,刚想说点什么,一闭嘴,转身走下山去了……
落日斜照着乱坟岗。空中传来几声秃鹰的嗥叫。
晚风吹动露西的黑衣裙。她像一尊黑色的圣母雕像,静立在坟岗上……
官寸玉骑着一匹骏马,在山野中飞奔……他扬鞭催马,直向山巅上奔去……他站在山巅上,极目四望,秀美的山山水水;还有勐拱镇、玉矿区都尽收眼底。他对着这一切,又是跳,又是吼叫:“哦嗬!……哦嗬!……”
吼叫声在山谷中回荡……他突然停住吼叫,静静地愣在那儿……慢慢地两眼流出了泪水……他没有揩掉泪水,让它任其流淌……他大声吼道:“三年啊,整整三年!让人心酸,叫人悲痛!在这异国他乡,我官寸玉历尽艰辛,出生入死,就是为了这一天!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来得是那样的迅猛,那样令人痛快!唔,新的一天是这样地平静,连山风都没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开始了……”他边吼,边对着广阔的原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揩了揩眼角上的泪痕,终于,开心地笑了……
一天,斯尼丹来到木楼外,敲门……没有应答。他推门进去。见屋内一片狼籍!这一切,令斯尼丹大吃一惊!他大声叫道:“大哥!……大哥!……露西!……露西!”
没人应答。
他一下瘫坐到木椅上,自言自语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他走出木楼,豪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走到一家小酒店,向老板打听:“喂,知道斯普莱和露西去哪里了?”
老板打量了一眼斯尼丹,问道:“你是……”
斯尼丹:“我是斯普莱的弟弟。”
老板愣了一下,向后山上指了指:“嗯……斯普莱到后山上去了!”
斯尼丹惊愕地:“啊!……那他的女儿露西呢?”
老板:“在妓女院。”
斯尼丹傻愣在那儿!半晌,他又向“幽谷”酒店走去。走进店里,大声叫道:“阿贵!……阿贵!”
一位小姐走来问道:“先生,你找阿贵干什么?”
斯尼丹:“我找他算账!”
小姐打量着斯尼丹:“你找他算账?”
斯尼丹点点头:“是的,我要让他……”
小姐冷冷地说道:“他已经死了!”
斯尼丹一愣:“什么?他死了!怎么死的?”
小姐回答说:“是斯普莱将他打死的。”
斯尼丹一听,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
第二天,斯尼丹来到乱坟岗上,东找,西找,找到了斯普莱的坟墓。他站在墓前,对着插在坟头上的那个十字架,默默地愣着……
露西走来,轻声叫道:“叔叔!”
斯尼丹转回身,看到显得憔悴的露西站在身后,愤怒地吼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说……”
露西回答道:“这一切,也许都是他自找的。”
斯尼丹愤怒地:“你说什么?难道……我要将那些仇视我们英国人的人统统杀光!”
露西大笑起来:“哈哈哈……”
斯尼丹不解地:“你笑什么?”
露西:“我笑你们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斯尼丹惊讶地:“你说我们太天真了?好吧,等着瞧吧……”他说着,就向山下跑去……
露西大声吼道:“站住!”
斯尼丹停住,站在那儿,问道:“什么事?”
露西走过去说道:“叔叔,你赶快离开此地!”
斯尼丹盯着她:“为什么?”
露西说:“我不希望再发生父亲这样的事!”
斯尼丹想了想,回答道:“我……我明白了……”
一天,官寸玉在米加成、孙虎的陪同下,骑着骏马来到一号玉矿区。
大胡子总管早已开门迎接:“欢迎总裁的到来!”
三匹骏马飞奔进去后,大门又关上了。
官寸玉下马后,由大胡子总管陪同,视查矿区。
官寸玉巡视了矿务处、管工屋与几座茅草屋顶的矿工屋,然后登上高高的哨亭。
从哨亭上俯看一号矿区,一些缅甸和中国矿工,正在强烈的阳光下采矿。
官寸玉突然浑身一颤,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大胡子总管忙上前扶住官寸玉摇晃的身体,问道:“总裁,您怎么了?”
官寸玉神态恍惚了好一会儿,这才恢复正常。他勉强地苦笑了一下,淡淡然说:“没什么,也许,我有点恐高症吧!”他又一次俯看矿区,沉默不语。半晌,他才问道:“三年前,斯普莱运到中国出售的那个特大玉石,就是在这儿开采出来的吗?”
大胡子总管答道:“是的,是的。”
官寸玉点点头:“告诉大家,从今天起,我正式接收这个矿区!”
大胡子总管:“是!”
官寸玉:“集合全体矿工,我要对大家讲话。”
大胡子总管:“是。我马上集合……”
不大一会,全体矿工集合在场上。
官寸玉站在台阶上,高声地讲道:“矿工们,你们好!”
矿工甲小声议论:“这是个什么人?”
矿工乙:“听说是个公司总裁!来接收这个矿区的。”
矿工甲:“那斯普莱呢?”
矿工丙:“早完蛋了,你还不知道?”
官寸玉大声讲道:“请大家不要讲话。我现在向大家宣布:一号玉矿全部资产属于中国宝龙商号所有!由孙虎担任矿区的总管。另外,从现在起,每个矿工每月增发工次五元!”
众矿工欢呼……
大胡子总管低下了头。
官寸玉宣布道:“这个矿区的英国人,请你们在三天内,统统离开这里。三日之内如不离开,我将采取其他措施,强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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