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救兵

关珣看着眼前架子端得犹如亲王的王都指挥使,心里发笑。“下官不才,奉旨回京与家父过节,也是受了密令的。敢问王指挥使以什么理由拘捕下官?难道下官还不能喝点小酒解闷?”

王凖却是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责问:“大胆,关珣,你可知罪?”

关珣正声道:“下官不知。”

王凖冷笑:“你入京意有所图,本官奉命彻查,今已抓获三人,你还不认罪!”

关珣不动如山,依旧不松口:“下官无罪,还请王指挥使彻查。”

“彻查的就是你。”王凖走前几步,快到他跟前停下时,却见关珣身后的姑娘忽然窜到前面来。他伸手去把人拽过来,怎知还没勾着那蓝纱衣袖,却见关珣忽然靠近。他手心一翻,虎爪换掌,实实在在地打在了关珣的后背上。

关珣闷哼一声,连带着向阳一起后退几步,只觉得一口腥甜冲上咽喉。他忍痛咽下,低头打量了怀里的人一眼,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他的手在向阳肩头拍了拍,示意让她安心,不要胡来。

向阳是懂了,但又好像没懂。她盯着关珣,明明今日的风是凉的,汗是冷的,胸腔却有怒气似火焚烧。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双目温热,满眼水光,看关珣像隔了层朦胧的薄纱。

王凖嗤笑一声:“好一对痴男怨女,不如随我一同回去,省得分开了记挂。”

关珣松开向阳,将她挡在身后,脸上再无方才恭敬做小之态:“下官不过一个司理,微末不值,但也不愿受人冤枉。何况皇城司职责探查军中情状,下官不效军事,便是怀疑,也该由边河府衙和大理寺彻查,而非你们皇城司!”

王凖咬牙咒骂一句,拔了腰间软剑疾步上来。只听见嗡嗡哐哐的几声,软剑似银蛇闪过刀口直刺关珣面门。

关珣一手挡在向阳身前,一边后退,刀身碰上软剑剑刃,摩擦而上。他忽然婉转剑柄,小臂锁住了王凖的手,朴刀落在掌间,右身一沉,将兵器用作镰刀划过王凖的手臂。

噌——

但见王凖软剑打弯来刺,关珣赶紧松手,矮身接了朴刀绕到王凖身后要做一击。嗡的一声,软剑肩头自王凖身前弯向身后,险些刺中关珣的臂膀。

两人相继过了数招,谁也不占上风,每每对方快要刺中要害,另一方的剑刃总能相差数寸即中。如此下去,赌的便是体力和敏捷。

向阳在旁看得胆战心惊,指间夹着一颗红枣,却不知该不该出手。

刀光剑影中,却听见前方街道传来马蹄声,踏踏而至。

“住手——!”

一匹白马冲进巷子来,马上有个纤细的人影手里摆动着什么东西,靠近时忽然扬鞭往二人头上招呼。关珣与王凖即刻跳开闪过,随即便听那人吁的一声,那匹白马便停在了二人之间。

那是个女子,一身华白锦衣,头顶竹编半圆的精致小帷帽,帽檐垂落一撮撮短流苏,十分简洁干练的模样。她神色傲然,身上自带一股狠劲。

王凖咬牙:“你可知你在干什么?干扰皇城司办案,你有几个脑袋?”

那女子嘴角微挑,略显轻蔑:“我的脑袋自然只有一个,不过王指挥使的怕是保不住了。与其在这儿与我较劲,还不如想想如何与殿前司那边交代。”

“你负责军机视察却失察至此,此时还在大街大动干戈,扰乱民生。该当何罪,王指挥使想必不用我多说。”

王凖正要反驳,却见那女子抛出一个文牒。他接过一看,竟是枢密院所书,御史台盖章复核,要刑部留关珣在京中待审,各司不可拘留。王凖看到最后,咬牙切齿。

如果是大理寺或刑部所发,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有枢密院与御史台盖章,皇城司便成了没手没脚的刽子手。

白衣女子看出他心中所想,趴在马背上扫过众人,有几分看戏的意味。“王指挥使可别呆着了,还是回去想想如何上奏请罪的好。此事官家看着,我也看着,王指挥使好自斟酌吧!”勒了缰绳,纵马朝主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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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关珣似乎很急,手上的伤还没处理,就拉着向阳大步往城东而去。

行人来往间,只见一个高大冷峻的青年拽着蓝纱白裙的俏丽人儿径直往前走。适才打斗留下的血迹在一身青衣上格外鲜明,谁也不敢拦着他。

向阳停住脚反向使劲道:“我不走!我不出城!”

关珣回头看她时,一双眼里都是红的,里头像住了一头暴戾的猛兽。“你今天就走!”

向阳感到委屈,漂亮的杏眼里又泛着泪光,扁着嘴抗议:“不走就是不走!”

诚然,自己第一次见关珣也是不讨好的,但人是贪心的,得了好处,自然希望能更好,永远都不会满足。她一开始的泰然自若和迎刃有余,在大相国寺那晚就已经瓦解了。

关珣看她忍着泪,鼻尖都已经红了,终究不忍,放轻了语气说道:“不凶你,只是你得早点儿走。他们盯上你可就不好了,明年仲秋,你再来吧。”他也不知要怎么劝,但他已经尽力了。

向阳怎么可能答应?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走,明年仲秋可能就没有关珣这个人了。她一直摇头,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有些娇气起来:“不要,我的东西还在破庙里。我得去拿东西,我要找我朋友,我还要看烟火……”

小姑娘说着说着,泪珠子便成串地往下掉,像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偏偏她不哭出声来,看着更加可怜无助。

关珣实在被她的眼泪搅得心疼,只得别过头去,心中无声喟叹,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劝她才好。要说齐成是个小祖宗,他觉得这个都快成大祖宗了。

其实向阳说的破庙,他是知道的。永长当时去查了她的住处后,关珣便没叫永长往下查。反正这姑娘不害他,也没恶意,查得这么清楚做什么?何况要真查出什么,想来也不是自己想知道的。

关珣回头,见向阳还在委委屈屈地掉着眼泪,便带着她换了个方向走。

向阳还带着哭腔,问他:“去哪儿?”声音都有些哑了。

关珣叹了一声:“带你吃点甜的,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