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千上次捐赠巨款,也没能见到朱厚熜,想不到邀请三位食客喝了两杯酒,就得到这次面圣的机会。
在天牢中,万三千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吃喝虽然比不上平常,但也算过得去。不过他的精神却是饱受折磨,在天牢中,陆炳对他不理不睬,不打不骂,也不审问,让他只能胡思乱想,可想得越深,心情越沉重。
仔细想来,陆炳的布局实在粗浅,仅凭三个无名小卒的空口白话,就想将他定罪,实在是异想天开,但陆炳信心十足的样子,又让他寝食难安。
原本以为有严嵩出面,他应该很快就能出来,没料到竟然闹到御前官司的地步。
怀着忐忑的心情,万三千被陆炳压到朱厚熜面前,恭恭敬敬地跪地拜倒,高呼万岁。
朱厚熜淡然道:“平身!”
万三千谢恩后,退到一边,余光瞟向严嵩,见严嵩事不关己的模样,心凉了半截。
朱厚熜见万三千身上并没有用刑的痕迹,对陆炳的办事能力感到满意,明知故问道:“陆炳,严首辅说你们锦衣卫,最善于屈打成招,是也不是?”
陆炳年少气盛,藏不住心思,恨恨地看了一眼严嵩,向朱厚熜行礼道:“圣上明鉴,臣并未对他用刑。”
朱厚熜又向万三千问道:“陆炳所说,可是事实。”
万三千忙道:“确实如此。”
朱厚熜看了一眼严嵩,见他淡然处之,转头对陆炳说道:“不错,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陆炳连忙行礼:“陛下教诲,不敢有违!”
严嵩此刻才反应过来,陆炳正是朱厚熜的心腹,而且他走的是锦衣卫的路子,跟自己并无冲突,不愿恶了未来的红人,当即上前请罪道:“臣妄自揣测陆千户,有失偏颇,还请圣上发落。”
朱厚熜见他服软,自然不会得寸进尺,好言安慰道:“太祖有训,不以言获罪,爱卿不必自责。”
严嵩恭敬谢恩。
一旁的万三千彻底心凉,当真是靠山山会倒,还没开始呢,后台先怂了。现在只希望,眼前这位少年皇帝,看在他慷慨解囊的份上,能给自己一个公道。
朱厚熜自然要问清楚,不教而诛可不是明君所为,“陆炳,你兴师动众的,可有证据?”
陆炳忙道:“证据确凿,被抓的三人乃是护龙山庄的余孽,已经招供了,原玄字第一号密探上官海棠可以确定三人身份。而且当时万宝仙阁的食客,都瞧见万三千亲自邀请三人雅间会面,最关键的是,锦衣卫捉拿叛逆时,万三千公然拘捕,要不是恩师刚好碰到,臣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万三千此刻才晓得厉害,原本就有嫌疑的他,竟然被发现接触护龙山庄余孽,当真是百口莫辩,只能强作镇定地分辨道:“草民并不认识他们……”
朱厚熜一摆手,万三千对天子亲军的态度让他心生愤怒,祥装淡然道:“先传证人!”
所有人都听出了朱厚熜的不悦,暗道万三千胆大包天。
片刻后,虚心与上官海棠联袂而来,见礼已毕,退到一旁。
朱厚熜对虚心青睐有加,温和地寒暄了几句,又对他相助陆炳表示赞扬。
转入正题后,上官海棠直言不讳:“启禀陛下,那三位的确是原护龙山庄的中层人物,所有相关信息,草民已经整理成册,交与陆千户了。”
朱厚熜对三位没有同流合污的大内密探还是心有好感的,赞扬道:“尔等远离朝堂,还能心存忠义,朕心甚慰。”
上官海棠行礼谢恩,不在多说。
朱厚熜又向虚心问道:“大师可知所擒贼人的底细。”
虚心道:“只知那人名叫乌丸,来自出云国,所用绝学乃是火云刀,修为高深,不是一般人物。”
朱厚熜冷笑道:“万首富果然神通广大,竟然能驱使番邦高手为己用。”
万三千擦了下头上的冷汗,忙道:“草民只是为了自身安全,绝无造反之意。”
朱厚熜自然不信,万三千如果只是普通的商人,绝不会和朱无视走得那么近,后面弃车保帅的手段并不高明,只是给严嵩面子,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并不意味着,在自己登上皇位后,还能容忍他为所欲为,想到万三千敢公然对抗锦衣卫,当即微怒道:“你的意思是朕的锦衣卫想要害你么!”
万三千连忙跪倒在地:“草民不敢!”
朱厚熜嘲讽道:“你既然想要效仿文信侯奇货可居,怎么会不敢呢?”
严嵩虽然已经有弃子的想法,但也得装一装庇护下属的形象,否则以后谁敢投靠,只见他上前行礼道:“陛下,那乌丸罪该万死,但他身为万三千的贴身护卫,救主心切,不听招呼也情有可原,臣也听闻,万三千命他不可伤人,也算心存王法。”
朱厚熜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
万三千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即将离去的魂魄,又重新归来了。
陆炳上前说道:“那不知万三千想要捉拿本官,意欲何为?”
朱厚熜闻言眉头紧皱,陆炳和他情同手足,万三千竟然想对付他,这让朱厚熜万分不喜。
万三千虽然没有看到朱厚熜的不悦,却感受到他冰冷的眼神,只是此事根本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除非他是傻子,才会直言自己以为有严嵩做靠山,根本没把小小千户放在心上。
陆炳见他沉默不语,调侃道:“侠以武犯禁,万大官人以什么为凭借。”
朱厚熜心里不痛快,但他还是念着万三千开始的支持,让他解决了燃眉之急,便向陆炳问道:“可还有其他真凭实据。”
陆炳道:“万三千结交匪类,公然拒捕,目无王法,微臣以为,足够定罪。”
万三千忙道:“启禀陛下,草民只是被反贼蒙骗,绝无叛逆之心。”
朱厚熜揉了揉太阳穴,沉思片刻,对上官海棠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护龙山庄之事,还是你最清楚,朕命你暂复大内密探职位,辅佐陆炳查清事实。”
上官海棠应若行礼。
陆炳祥装不愿,又无可奈何,只能领命。
万三千只觉得峰回路转,自认为与上官海棠还有交情,只要疏通关系,自己就能无罪释放了。
虚心看着眼露希望的万三千,暗道有执法权时,薅羊毛真是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