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蹊的家在集锦路5号,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楼,门牌号蓝底白字写了几个字“集锦路5”。春天,外面篱笆墙上总是开满了很多蔷薇花。一推开大铁门,小院里有一棵很大的橡皮树,四季常青。她小的时候,总是去捡橡皮树叶子玩。
再往里走,正厅宽敞,厅内布置中西结合,屋内放了一些古朴精致的古董,也倒没有显得不伦不类。她的房间在三楼,一打开窗,风也能在她房间里穿堂而过。
这栋楼里最该参观的应该是二楼,二楼摆满了各种书籍字画摆件,其中不乏古书真迹,孤品等等。正中央悬挂着几副家中祖辈的画像,下面供奉着香烛瓜果。小时,赵言蹊总是跟着长辈恭恭敬敬给祖辈上香叩拜,十分虔诚。
这栋房子里,只有16岁的赵言蹊和她65岁的爷爷赵之里。祖孙俩都是冷淡话少的人,一天也讲不上几句话。赵之里是旧派老学究的做派,固执少言。而赵言蹊纯粹就是话少,她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鲜活少年气,一双漂亮的眼睛古井无波。
“你明日要去南沪了吗?
“嗯,爷爷。”
“那你注意安全,乘飞机去吧。南沪离江宁还是远的。银行卡在客厅茶几上,要给你姨婆带些礼物,还有你梵南表姐,润予表哥的。”赵之里喝了一口茶停顿了一会儿。
“你礼数从来出不了什么错,我不担心。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明天还有课,就不去送你了。去了打电话回来,每日都打一个给我吧。”
“好的,爷爷。我知道了,您也要保重身体。”
这是祖孙俩整个五月外加半个六月最长的一次对话了。
赵言蹊是其他家长口中别人家孩子的那一类型。
读书好,小学初中高中都跳级,学习成绩永远是第一。即便是坐在一群比她大的青少年之中,她也是最拔尖的那个。去年考上了A大,学的法学,辅修金融。于是她又从一群青少年里到了一群青年里,身边的人变化很快,唯一不变的是她永远专业第一。
其实赵言蹊能读书,多多少少遗传了她父母,又或者再往上倒腾一点,是整个赵家人都挺能读书的。她爹妈是公派出去留学的那一波,她父亲在洛克菲勒大学读了地质学,她母亲在斯坦福读的应用物理。至于家中的老爷子赵之里,他自己家中资产颇丰,当年也是自费去了日本留学,她奶奶倒是没出去留学,不过一路苦读,最后在江宁成了一个儿科医生。
赵言蹊对奶奶的印象最深,老人家总是一脸笑吟吟的,她也总能在奶奶衣服口袋里翻出几颗糖。那是她白天给小朋友看病时,揣兜里的。
扯远了,扯远了。赵言蹊的父母和奶奶早就不在了,她对这些情感好像很迟钝,其实也不能说迟钝,就是很难去感知。
这也不算是缺点,这样的迟钝,可以帮助她适应周围格格不入的环境。其实在大学里,赵言蹊可以清晰感受到,她与身边人的格格不入。大家将她看成一个孩子。
一个智力超群,行动迟缓,情感钝化的小孩子。但是也只有她自己很清楚地知道,她没有什么智力超群,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来。
赵言蹊有一副很好看的皮囊,明明是一副艳丽的长相,甚至眼角那小小的泪痣都带着几分勾人的魅惑,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很冷清,甚至可以说死气,就和她们家小院里的橡皮树一样。只是橡皮树欣欣向荣,而她死气沉沉。
赵言蹊其实很讨厌飞机,更讨厌搭乘飞机。一进客舱,她就开始眩晕恶心,一个空姐来来回回看了她许多次。后来,她喝了一点水,索性就闭目养神了,思绪也逐渐飘远了。
她父母死于飞机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