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发热、高血压、低钾……病因是什么？

急诊科医生老马接待了患者。

老马对患者的第一印象：她可能有精神问题——头发凌乱，表情淡漠，眼神呆滞。

几个护士把患者送进抢救室，常规接上心电监护、绑袖带测量血压……一套程序下来，患者竟然服服帖帖、安安稳稳、不吵不闹，这出乎老马的意料。老马本以为她非掀了急诊科的屋顶不可，早早就让护士准备了安定针、氟哌啶醇针等，必要时直接静脉推注这些针剂，迅速镇静。

患者丈夫把治病的经过都告诉了老马，说今晚患者突然病情加重，在家里的时候很躁狂，来到医院就好些了。

患者在其他医院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但多年的急诊科经验直觉告诉老马，患者可能存在别的问题。

老马让规培医生去请神经内科医生过来看看。本来应该请精神科医生的，但是晚上精神科医生不值班，沾点边的只有神经内科，多找个人来看看总不是坏事。

血压测量结果出来了：210/100mmHg。

“哎呀，不好！这么高的血压，别整个脑出血就遭殃了！”老马担心地说，“患者既往没有高血压病史，但这么高的血压肯定是不正常的。如果患者现在很躁动，血压高可以用紧张、焦虑来解释；但现在患者还是相对安静的，那这么高的血压就很不正常了。而且患者看起来偏胖，脸圆乎乎的，一看就是那种容易三高的人，这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老马担心患者会有脑出血、脑梗死等脑血管意外，特意查看了患者的四肢肌肉力量、肌张力等情况，没有太大的发现，倒是觉得患者肌肉力量偏小，让她握手的时候力量差了些。

“可能是饿的，我妻子这几天都没吃多少东西。”患者丈夫说。他看到了老马的疑惑，赶紧上前解释。老马“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家属自然不会知道，此时的老马大脑迅速转动，思量着各种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做个头颅CT是必要的，因为病情有加重，而且血压这么高，四肢肌力情况差了些，做头颅CT如果没事就更放心了。”老马说。

患者家属没有犹豫，表态说一切听医生的。

“马医生，患者体温38.0℃。”护士量了患者体温，告诉老马。

老马“哦”了一声，拿起听诊器就给患者听了双肺。左肺似乎有些湿啰音，湿啰音的存在意味着气管里面有液体渗出，空气进出气管时刮破水泡而产生的声音就是湿啰音。老马观察了患者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

“患者这几天有咳嗽、咳痰吗？”老马问家属。

“没有。”家属否认，说这几天一直陪着患者，没见过咳嗽、咳痰，就是她胃口不好，不怎么吃东西。

“还是不能排除患者有肺部感染，肺炎会导致发热、肺部湿啰音，还有呼吸偏促，甚至肺炎可能诱发或加剧精神症状。”老马说。事实上老马对精神科疾病并不擅长，但是从疾病原理推断，他认为患者如果有肺部感染等急性感染性疾病，那么完全有可能加重本身已经存在的疾病，如精神分裂症。

老马的分析不无道理。

“头颅CT、胸部CT一起做了吧。”老马说。

“好的。”家属很爽快。

做CT之前，老马已经吩咐护士抽了血，进行常规的化验检查。然后老马推着患者去CT室，路上还是准备了镇静剂，“万一患者闹、不配合，就给她一针。”老马是这么说的。

CT做完了，一切都比较顺利。

片子当场就能看，头颅没有问题，没有出血，没有肿瘤。倒是肺部有些问题，左肺有些炎症，这可能可以解释患者的发热、肺部湿啰音、呼吸偏促问题。

患者是有肺炎的。老马告诉家属。

患者刚回到抢救室，突然发生了抽搐，吓了大家一跳。患者突然牙关紧闭，手部抽搐，脸部表情惊恐，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半夜三更，如果是在家里发生这样的情况，可能会把家人吓得够呛。但老马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抽搐包括痫性发作、非痫性发作两种，老马刚准备让护士用药终止抽搐，患者自己就不抽了，前后不到5秒钟。

这一抽后，患者更加虚弱了，躺在抢救床上，呼吸起伏明显，大口喘着气。

神经内科医生过来了，看了头颅的片子，给患者做了简单的神经专科查体，认为患者不是脑出血，也不像脑梗死，没有必要复查CT了，抽空做个颅脑MRI是可以的。

“患者前段时间做过颅脑MRI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家属插话。

神经内科医生犹豫了一下，说：“病情是会进展的，以前做过没问题，不代表现在没问题，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明天或后天做个MRI会更好，排除脑梗死或其他神经系统问题比较好。”

既然暂时没有神经内科专科病情，那么患者就暂时留在急诊科观察，明天再请精神科医生看看。老马内心有了主意。

这时候规培医生过来汇报，说患者的抽血结果出来了，其他没什么，就是血钾特别低，只有1.8mmol/L（正常值为3.5～5.5mmol/L），属于很严重的低钾血症了。“什么原因呢？”老马问规培医生。

“大概是患者胃口不好，进食少导致的吧。”规培医生回答，中规中矩。这也是目前能发现的最显著的原因，毕竟家属说患者这几天没吃东西。

老马点点头，认可规培医生的分析，然后开了些氯化钾给患者补钾：“得尽快把血钾补到安全的水平（补钾速度太快也是有风险的），1.8mmol/L太危险了，患者完全有可能发生心跳骤停。要知道钾离子、钠离子都是维持心脏细胞功能的关键离子，钾离子过高过低都会影响心脏电活动，可能引起心律失常。严重的低钾血症甚至会导致心跳骤停。前几个月的新闻看了吗？一个患者做完手术当晚就死了，尸体解剖发现患者是严重的低钾血症。”

老马把低钾血症的危险性告诉了规培医生。那些都是血的教训。

“患者抽搐说不定跟低钾血症也有关系，”老马说，“赶紧把血钾补上来。”

“给患者做个心电图吧。”老马吩咐规培医生，“这么低的血钾，看看心电图会更保险。你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低钾血症患者的心电图有什么特征。”

规培医生还没见过低钾血症患者的心电图是什么模样的，因此很兴奋，赶紧去推心电图机。

给患者连接心电图机的电极时，需要把患者的裤腿撩起来，这一撩却引起了老马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