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能声张

幼安心念一定,再次郑重其事地叩拜下去:“婢子忽然遇上这样的事,实在是飞来横祸,因为根本没有准备,所以才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但是婢子想,偷窥密件的人,无外乎两种路数,要么是自己记下内容,再向人转述,要么是携带拓件抄本,交给他人。”

她看见李旦拨弄玉石棋子的手,顿了一顿,指着她至今也不知道姓甚名谁的侍卫说:“婢子恳请殿下,对我和他搜身。旁人婢子不清楚,如果婢子身上没有带走抄录室的任何东西,那么婢子就不是偷窥密件的人。因为——”幼安深吸口气,“婢子不认得字。”

最后这一句,自然是胡说的,她非但认得字,还写得一手十分秀丽的蝇头小楷。她从那个侍卫身上现学现用,一口咬定自己不认字,那便没人能证明她认得,掖庭罪婢里,的确有不少是目不识丁的。

幼安一直悄悄注意着李旦的神色动作,只见他垂下来的一只手,手指在膝盖上似无意地敲打的几下,正朝着那侍卫所在的方向。她更加肯定,那一定是某种暗语,只是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贤与贺锦书稍稍商议,各派两个人出来,分别带着那个侍卫和幼安去一旁更衣小间,进行搜查。

人离开了大半,内殿忽然安静下来,李旦悠悠地开口:“就算真的没搜出什么来,这两个人也不能就此排除嫌疑,也许今天贺尚宫刚好去得及时,他们只是还没得手而已。”

李贤轻轻点头,却不说话,心里明白他的意思。贺锦书必定会把今天的经过,如实禀告给武后,如果不能得出让人信服的结论,恐怕这件事不能善了。

见贺锦书抬眼看过来,李旦忽地一笑,又对李贤说:“六哥,你这里今天做酒酿的那个厨娘,双手白得如同象牙一样,六哥能不能把人给我用几天?这几天,我正想吃酒酿圆子。”

李贤摇头失笑:“随你,今晚就让茹娘跟你回去。”

不一会儿,出去的人便回来了,向李贤禀告,两个人身上,都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幼安被带回内殿,心里却禁不住奇怪,为何那侍卫身上,也没有搜出任何东西来。

李贤一面用手指敲打着棋盘,一面缓缓开口:“孤先放你们两个回去,并不是因为这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了,只是还需要时间仔细查访。你们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幼安赶忙伏下身子,又听到李贤说:“你们一个是宫女,一个是侍卫,私下见面本就不妥当。但孤给你们留些颜面,明天只说你们在孤这里失手砸碎了东西,让你们的上峰各自惩戒。”

幼安把额头紧贴着地面,心里清楚李贤并不是对他们两个格外开恩,只是暂时还不希望今天的事泄露出去,便用这个由头遮掩。贺锦书不方便继续出面,李贤便从毓德殿点了两个人,各自带他们两个回去。

能保住性命已经不易,幼安小步急趋,跟着毓德殿身形壮硕的宫女离去。

刚出内殿的门,她回头正瞥见方才去搜查时经过的那一段回廊,廊外是一丛低矮的小树。幼安心中一动,拉住前面那位宫女的衣袖:“姐姐请等一等,刚才在殿下面前,吓都吓死了,现在腿都是软的。我想……我想去方便一下……”

那宫女立刻露出一副讥诮神色,下人方便的地方偏僻路远,也懒得带她去,只催促她快点。

幼安提起裙角,急急地跑进树丛里去,一路弄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估计着位置,在树丛下面摸了又摸,果然摸到一样东西,也来不及看是什么,塞进怀里便走。

“姐姐久等了……”她小心地陪着不是,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她并非仅仅出于好奇而已,今晚的事情尚未了结,保不齐还会有人想拿她充作替罪羊。既然李旦不想让这件东西被人发现,她偏要看看是件什么东西,或许还能用来跟相王殿下谈个条件。

前面的宫女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快点”,径直朝前走去,幼安捂着胸口急匆匆地跟上去。

新进宫女在分到内六局以前,是归尚功局执掌赏罚的宫正暂时掌管调配,毓德殿的宫女分寸倒是拿捏得妥当,并没把幼安送去宫正面前,只敲开了一个七品典正的门,把幼安推了进去。

那典正倒也爽利,直接把幼安送回欣兰院,交待了把幼安送去“蹲锁”。这是对犯错宫女的一种惩罚,把人锁在一尺见方的笼子里,站不起来,也坐不下去,锁上一天一夜,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拆开了一样。

幼安心知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心中只想着怀里那件东西,无论如何要先看上一眼,然后再决定要拿来怎么办。李旦一心要送她去做炮灰,她还指望从这件东西上,找出点活命的门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