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合奏

夜色静谧。

林平之正在林中追赶刘曲二人，忽听远处有琴音响起，料定这是刘正风与曲洋要琴箫合奏。

他步如踏云，向声音传来之处而去。

只听琴韵箫声一问一答，清幽柔美，中正平和。

待到转过一处山石，有飞瀑落下。可瀑布流水轰鸣之声，却也掩盖不住琴箫合奏之音。

林平之心中忽然一凛：“他二人挑此处合奏，就是希望借瀑布轰轰水声。一是为了阻拦费斌等人寻找，更是为了这首曲子的意境！”

此时月亮被一片浮云遮住了，夜色朦胧。

琴音从幽远渐渐高昂，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萧声却慢慢低沉下去，却连绵不绝，更增荡气回肠。

林平之听到此处，只觉气血心绪随之涌动。回想起前世今生，蓦然间响起一首曲目。

他一跃跳到了山石之上，于瀑布之畔唱了起来。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啦……”

琴箫合奏本是一体，可突然加入林平之这道吟啸，却丝毫不突兀，另有一番意境。

刘正风与曲洋二人技艺高超，心意相通，他们听闻林平之的高歌之声，同时变了调子。

只听得旁边的曲非烟血脉贲张，仿佛历经了江湖一生。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林平之高歌停歇，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凉风吹过，唯见明月映的树影在地面晃动。

刘正风与曲洋大笑道：“人生一世，得一知己就足够。我二人钻研这笑傲江湖曲谱，却没想到小兄弟一段吟唱，今日另有一番感悟！”

林平之纵身而至，对二人行礼道：“见过二位前辈，这首笑傲江湖曲，果真是旷世之作！我心潮澎湃之下，希望没坏了二位雅兴。”

曲洋道：“你很好！和那些人不一样。你唱的曲子也很好！只可惜我二人命不久矣，否则定要和你合奏几次才肯罢休。”

原来，二人已经受了重伤，再无活命机会。

在逃离之际，刘正风曲洋二人与嵩山派三位太保对了一掌。

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掌费彬，托塔手丁勉，三人掌上功夫独步江湖。

即便是刘正风与曲洋，仓促之际以二敌三，也被震断了心脉。

林平之不由得一愣，暗道丁勉的掌力竟然如此厉害？自己与他对了一掌，却不觉得如何，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武功没练到家才没占到上风，却不料刘正风二人只是对了一掌，便被震断了心脉。

刘正风道：“林小兄弟，嵩山派不是好惹的。但你若是力所能及，还请保护我刘府家人，我卧室床右手边第三个柜子下有机关，里面的财物算作镖银......”

林平之道：“刘前辈，交给在下就是。我福威镖局的镖，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动的。”

刘正风道：“多谢少侠，如今我已经无憾了。能和曲大哥共赴黄泉，是我所愿。”

曲洋道：“贤弟说的不错。”

可过了片刻，曲洋却叹了口气。

刘正风道：“大哥，何必叹气？啊，是了，只是苦了非非这孩子。”

曲洋轻轻拍掌道：“贤弟说得不错。”过得一会，却又叹了口气。刘正风道：“大哥却又为何叹息？啊，是了，定然是放心不下非非。”

曲洋揽过曲非烟肩头，柔声道：“非非，此处乃是非之地，你快逃命去吧。”

林平之这才看清楚曲非烟，约莫十四五岁，月色下显得皮肤白嫩，五官清秀。

曲非烟轻轻抱住曲洋，摇头道：“爷爷，要走咱们一起走。你和刘爷爷慢慢养好了伤，咱们去将嵩山派的恶徒一个个斩尽杀绝！”

曲洋道：“非非，不要报仇，爷爷希望你不入江湖，只管快快乐乐的就好。”

却猛然听到山石后传来一声长笑，众人看去，只见窜出来两人，正是丁勉与费彬。

费彬道：“哈哈哈！魔教的崽子口气真狂，想要将我嵩山派赶尽杀绝？今日我就在这里，先把你们赶尽杀绝了！”

刘正风看到费彬追到此处，叹道：“费师哥，我二人心脉已断，你现在就能轻易取我二人性命。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小，与此事无关，你且放她走吧。”

费斌阴狠着脸道：“刘正风，你是吹箫吹傻了不成？死到临头了还维护魔教中人，若不是今天有人阻拦，你全家都没了！

况且，你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想要日后找我嵩山派的麻烦，我今天又怎么可能不斩草除根呢？”

说着费彬又看向林平之，恶狠狠的道：“你小子是看上这小女娃了是不是？所以才死命的要保护刘家。与魔教中人苟合，一样该杀！”

费彬与丁勉心中明白，他们此番来到衡山，就是要坐实刘正风与魔教勾结之事。只要将刘正风与曲洋的尸体放在一起，衡山莫大就不敢再反对左冷禅的野心了。

他嵩山派做事素来心狠手辣，既然曲非烟和林平之在此，那便一不做二不休，一并杀了！

心中主意已定，费彬挺剑刺向林平之。

丁勉知道林平之武功不弱，同时出手，一掌拍向林平之肩头。

林平之冷笑一声，双足向后一点，顺势抽出长剑。在费彬剑上一带，借力划向丁勉咽喉。

丁勉反应的快，只划破了他手臂上的衣袖。

二人见到林平之剑法更不比掌法弱，都拿出了十分本事合力击杀林平之。

他们都看得清楚，刘正风与曲洋不可能再战，曲非烟只听呼吸就知道武功不足为惧，只要将林平之击杀，此事必成。

林平之一人对上嵩山派两大高手，叮叮当当的斗了十几招，竟感觉有些吃力。

他心中明白，此间事情还需速战速决，若是陆柏寻到此处，在加入战斗，或者走漏了消息，恐怕会给福威镖局带来额外的麻烦。

如此，只能以辟邪剑法出其不意才能将二人斩杀。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动作，忽然耳中听到幽幽凄惨的胡琴声。

此音颤抖断续，如是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

费彬丁勉二人心头同时一震，二人收招道：“莫大先生到了么？怎么不现身？”

莫大？

这是衡山派掌门人拉的胡琴么。

林平之的评价是很独特，但有些难听。

树影之后，胡琴声音越来越凄凉，片刻后走出一人。

只见他骨瘦如柴，双肩微微拱起，如一个随时会病死的痨病鬼。

莫大手握着胡琴道：“费师兄，丁师兄好。”

费彬与丁勉冷冷的道：“莫大先生，贵派的刘正风和魔教妖人结交，意欲不利我五岳剑派，你说该如何处置？”

莫大先生的琴音不停，几乎刺耳。只听他森然道：“该杀！”

这“杀”字刚出口，寒光陡闪。

但见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猛地反刺，剑光如梦似患，叫人根本分不清楚，直接将丁勉与费彬笼罩。

二人大惊，向后猛退。只听嗤的一声，费彬胸口已给利剑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横流。

只见莫大一剑既得先机，后招不绝，剑如灵蛇，颤动不止，全都往费彬身上刺了过去，是想优先解决一人才好。

而丁勉则是被他刚才的一剑逼到了林平之身旁。

林平之一愣，却见莫大在百忙之中表情有些猥琐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猛攻费彬。

林平之不由得失笑，这莫大是暗示自己刺杀丁勉啊！

正该如此！

剑光乍起，林平之刺向丁勉的这一剑比莫大更快，如电似魅。

丁勉刚躲开莫大的一剑，却再无躲开林平之这剑的能力，瞬间就被林平之的剑贯穿胸口。

另一边，莫大剑招变幻心惊神眩，林平之看去只觉得就像是小时候看到了变戏法的一样，心中不由得暗叹，剑还能这样用？

却不知，据传衡山派祖师爷就是街头卖艺的，机缘巧合之下，将剑术与技艺融为了一体，变幻莫测。

而刘正风和师兄同门学艺数十年，直到今日才知道师兄的剑术竟精通至斯。

只见一点点鲜血从迷幻的剑光间溅了出来，费彬竭力招架，可身上伤口却越来越多。

忽然间，费彬猛的惨呼一声，向后倒去。

莫大先生将长剑插入胡琴，转身便走，凄苦的“潇湘夜雨”又在树影后响了起来，渐渐远去。

众人这才看到，费彬胸口中剑，周身更是布满了血痕，地面的鲜血沿着二人打过的路线流成了一个长长的椭圆......

人既已死，事也该毕。

刘正风与曲洋将二人所撰写的笑傲江湖曲交给了林平之，希望他以后找人传承，若有机会，再将他所唱的歌，也一并传承下去。

二人相视一笑，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