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歧视

花有千姿百态,人有各自风采,妖也各怀心思。男妖不全都是沾花惹草、目光短见之辈,也有不少像人一样踏踏实实,想在人间尝一尝酸甜苦辣。他们到人间后便开始进行长期规划、老实工作、攒钱买房,渐渐的他们融入了人间的生活,成了切切实实的普通人。

云海县妖务司收到了不少男妖的投诉,说他们受到了小区物业的针对,具体来说就是他们老老实实的按小区物业的标准缴纳物业费,可其他业主可以打折缴纳,甚至不缴纳。他们发现后也学着拖欠物业费,可是却遭到剪电线、关水阀、堵门眼等遭遇,他们心里纷纷不平、抱怨不止。

妖务司找到刘凯询问具体应该如何回复男妖们,刘凯摇头表示,他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物业费催缴困难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出现的时间很早,可是始终没有得到有效解决,拖欠物业费的业主有相应的理由,物业公司也有他们的难处,可是受损最多的便是老老实实按时缴纳的业主。

这种全国的共性问题,个别县是无法解决的,于是只能向中枢汇报。男妖刚入世的时候认为物业费收取有法理依据,觉得人人都会老实缴纳,可现在日子过久了才明白,他们被那些不缴纳物业费的业主薅了羊毛,也开始学着投机取巧了,更为重要是男妖都怀疑,由于自己的身份而遭到了歧视。这对于人妖协议的破坏力是巨大的,小小物业费尽然可以掀起如此的轩然大波,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同时朝廷也意识到了,刚入世的男妖思维定式、黑白分明,属于认死理的执拗者。

对于久而未决的物业费收缴难必须要出方案处理了,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会徒生事端。物业公司协会把很久之前就提出的方案,再次拿出来进行讨论,就是对于物业费收缴率过低的小区,将物业费平摊到业主的水电费上,业主用水用电提高的费用,统一交给该小区的物业,通过这种方式强制缴纳。这个方案简单可行,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却和现行的条例不符,于是便被否决了。

现在支持该方案的基本都是物业公司、负责无物业小区的乡组以及踏踏实实缴纳物业费的业主,反对的则是长期断交物业费的业主和部分法律人士。朝廷做事要有法可依,为了顺利解决问题,修改现有的物业条例,允许小区的物业公司组织,只有正常缴纳物业费的业主才有权进行投票,决定是否修改现有的物业费缴纳方式,调整为将物业费平摊到水电费上。这样没交过物业费的业主傻眼了,他们连投票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只有极个别的高层高端小区用以前的方式缴纳,其余全部平摊到水电费上,很多街边的小区因为收不上物业费,而导致无人管理的,这一次物业也全部配齐了。男妖投诉物业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可是男妖感受的歧视可不局限于此,有天薛姗姗家的亲戚给她送来好多洗发水,虽然品牌没有听说过,但是亲戚使用后效果不错才送来的。薛姗姗和魏思璇都用特定上档次的洗发水,这种来路不明的铁定是不会用的,刘凯看着扔掉可惜,于是就打开了一瓶,却没想到洗发水泛着彩色,像是被附着上了妖力。刘凯让薛姗姗和魏思璇都来看,只有薛姗姗没看到,如此可以确定确实附着妖力。

刘凯问了详细过程,每年县衙的人都可以给县里投资公司借款,还款年利息百分之七到九个不等,有县衙担保还款问题不大。刘凯也会如此,有些同僚甚至会去银行,以年利率百分之三到四去贷款,然后借给县投资公司去挣差额利息。薛姗姗家中条件不差,她父母都会把钱给她,让她借给平台公司挣利息。亲戚听说后十方眼红,由于只有县衙的工作人员才有资格借款,所以亲戚想把钱交给薛姗姗帮忙代管,可是她嫌麻烦就回绝了。亲戚看云海县当地一家网络投资平台,负责人热情可靠,接待人员专业用心,于是就把钱投了进去,可惜还款的洗发水厂运营不善,为了给借款人赔罪,把生产的洗发水送了不少。

刘凯觉得奇怪,这阵不少网络投资平台都出了问题,借款人收不到还款,可是平台的负责人在出事之前就纷纷跑路了,导致于朝廷已经不批准成立这种公司了。云海县这家网络投资平台,遭受借款人的埋怨及辱骂,却还一直坚持运营,努力协调。刘凯走进营业网点后,看着不少借款人唉声叹气,一个劲催问还款的事情,接待人员不厌其烦的耐心解释。接待人员看到刘凯进入后问:“先生,您借的哪笔款项收不到还款了,借款合同拿来了吗?我帮您查一下具体情况。”刘凯摇摇头说:“我之前没有在你们这里借过钱,我是来咨询这事情的。”周边的借款人听了赶紧劝说:“你可不能给他们再借钱了啊!我借出去的钱就是还不回来了,才到这里找他们的,他家就是个黑店。”

接待人员赶忙把刘凯请进了里屋,负责人亲自出来对接。刘凯没想到的是这负责人竟然是位男妖,他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西装笔挺显得格外的成熟稳重。上来便问:“先生是咨询投资的吗?”刘凯点点头。负责人拿出项目表,热情的介绍:“本公司的投资分为线上和线下两种渠道,线上的项目与这张表一样,收益率、起存额等信息都在上面。这些与其他的投资平台都一样,我们公司不同之处在于,第一、投资人的借款没有保险公司的担保,第二、其他平台都在借贷方达成借款协议时抽取提成,也就是手续费,而我们公司则在贷款人向借款人还款时才抽取提成的。例如贷款人向借款人借一百万,其他公司的手续费是百分之十,其他公司则向借款人借一百一十万。借款到账后一百万给贷款人,十万作为手续费自己留着了。我们公司不一样,我们公司在借款时没有手续费,当贷款人按百分之十还利息时,我们公司收取百分之二作为手续费,其余的百分之八则给借款人。这样一来,我们公司的业务人员对贷款人的考察特别的详细,因为他们的绩效全部来自于贷款人的还款。在业务人员尽心筛选下,那些只管借不管还的老赖全部被筛除掉,贷款人一定是有项目投资缺钱,才会被我们选中。

刘凯惊讶的看看负责人问:“你怎么想到做金融这一行的?”负责人说:“目前小微企业贷款难是普遍存在的,扶持它们也是朝廷的政策,只是各大银行会要求他们提供担保才能贷款,可是没几家能达到这样的要求,才不得不从我们这里借利息较高的贷款的。从经济上讲,这些企业数量众多,如果可以建立其有效借贷机制,不仅借贷双方都得到了好处,对我们平台来说也是一笔长期可观的收入。”

刘凯说:“你看问题的角度很准,现在各大投资平台公司纷纷破产,就是因为他们在借贷合同达成之时,就收取手续费,至于日后贷款人是否会按时还款,一点都影响平台公司的收入。借款人的投诉当然会对他们的声誉产生恶劣影响,可它们赚够钱,经营不下去破产就好了。你把平台的收入设置在还款利息中,这样强迫平台必须站在借款人这边,借款人有利息挣,你们才有收益。这样的经营理念虽然开始时困难重重,可是机制一旦成功建立,收入将是源源不断。我想问的是,你入人间不过几年,其他的都想着享受人生,打工挣钱是迫于生计,你为何要走这么困难的,大家都不敢走的一条路。”

负责人愣了一下,他明白自己妖的身份已经被得知了,但对方只是在了解情况,就叹了口气回答:“歧视!世人对我们男妖的歧视,是我们自己活该,大家原本就对我们心存芥蒂,可我们大多数入人间之后只想满足食色,根本没想过可以为社会做什么贡献,以赢得大家的尊重。我们投资平台如果出现贷款人不还款的情况,我们就会把其信息透露给借款人,和他们一并查找原因,绝大多数都是贷款人经营不善导致的,我们会根据具体的情况做债务从组一类的,可是借款人基本上都不愿承受投资失败的事实,天天在我们这里闹事,一点合同的契约精神都没有。不过我们促成的借贷合同,大多数都是成功的,个别还不上钱的,遇到通情达理的投资人,都能达成债务从组协议,这些我们平台都免费服务,不再收取任何费用。很多中小企业在我这里获得了资金,都很尊重我。我入人间后的满足感油然而生,那种被世人的歧视感也没有了,也不瞒你,我的员工都知道我男妖的身份,很多借贷双方也知道,他们已经认可了我,愿意和我共同做事。这更加让我坚定了信念,现在所有的平台公司都在借贷之时收取手续费盈利,它们是做不长久的,而我要做一家切切实实为借款人着想,为贷款人服务的公司,这样不枉我在人间走一趟。”

刘凯心想这位男妖有这样的心态,就已经难能可贵了,若是这家公司做成功了,自惭形秽的就应该是世人了。刘凯拿出洗发水问:“你知道这个洗发水生产商的信息吗?”负责人说:“你既然能察觉我的身份,我也瞒不了你。这个洗发水的老板是我的一个男妖兄弟,他和我一样在海水泛滥的时候,贩卖妖力挣了一笔钱。人妖协议后,我用这笔钱成立了这个投资平台,他则想做企业,开了一家洗发水厂。给他贷款是经过我们业务部门审核的,我可没有利用负责人的身份说情,只是他把商业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现在经营不善,投资失败,也是正常的情况。”

刘凯觉得负责人应该不清楚洗发水中附着妖力的事情,就按其给的信息找到洗发水厂的老板。老板以为刘凯是借款人,见面便作揖道歉说:“我对不起大家,自己没有经商头脑,如今入不敷出,还不上大家的钱是我的错,还请宽限一阵,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刘凯觉得老板既然认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好了,于是问:“看样子老板是借来不少人的钱哦。”老板叹口气说:“总共借了二十个投资客的钱,一个人十万,总共两百万。我原本手里有点闲钱投资,看着一家洗发水厂生产设备转让,虽说是二手的,但是和新的一样。我考察一番,发现生产工艺并不复杂,投资建厂朝廷还会给各种优惠,刚好身边有找活做的工人,于是就把厂建起来了。可是生产完产品后才发现,现在市场处于饱和状态,销售出去才是问题。品牌没什么知名度,只能在网上低价销售。由于销量一直不好,我开始琢磨门路,发现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小厂,购买次品原材料,生产廉价的洗发水卖去理发店,那样无法保证质量的产品,我是坚决不做的。那就只剩一条路,推广和进大超市销售,摊位费及广告费一点也不低,我就借钱经营,以为可以打开销量,可是现在都是品牌效应,大家就只认那么几个知名品牌,其他的产品就是放在超市的货架上也无人问津。”

刘凯说:“我去过你们厂,但是找不到老板你本人,你的员工也不知道你的去向,我才通过你借钱的投资平台找到你,你的产品的确很特别哦,这就是你说正在想的办法吗?”老板一副没听懂的样子问:“我们的产品的确有特别的保密配方,我们做过实验,对脱发人群效果极佳。”刘凯说:“若是使用人知道里面附着妖力,那他们还只会在意效果吗?”老板自知理亏低着头说:“哎!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看样子你是协妖司的人,你去过我们厂,应该知道我和我员工都是男妖,我们的妖力在海水泛滥的时候,能够出售不少钱,现在我听说通过外门途径也能卖钱。现在附着到洗发水上,算是贱卖了,可是我们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你看看我消耗自己的妖力,现在老成什么样子了。”

刘凯看着老板无奈的样子,哈哈大笑到:“你们在人间涉及的是债务纠纷,协妖司是不会因此发通缉令的。你们男妖从妖务司回虚幻界,消耗几年的妖力,就可以改头换面,回到人间重新生活,这样债务也可以一笔勾销,你又何苦在这里苦苦支撑呢!”老板想了想说:“我们的确这么想过,可是人无信而不立,我们既然入了人间学做人,那就要有应该有的样子。”

刘凯想想世人遇到债务就知道非拖即懒,远不如妖的担当。于是对老板讲:“你未经告知消费者就售卖附着妖力的洗发水,的确违法了人妖协议,不过看在你事出有因,而且没有造成恶劣印象,暂先不对你进行惩罚,但是你要把所有附着妖力的洗发水收回。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全国术士协会马上就会对附着妖力的产品,公布相应的管理条例。经他们研究这些产品的确有改善外观的能力,而且对使用人的影响不大,只有对购买者尽到告知义务,就可以随意买卖了。你们的产品效果好,到时候自然不愁销路,欠的债也马上就能还上了。”老板听完后开心极了,像是落水之人终于抓住一根稻草般兴奋,只是允许妖力的买卖,是福是祸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