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睁开眼时,天已然大亮,丫鬟听见声音,便趴在门口问:“小姐,您起了吗,秋月进来了”,藤蔓应了声进来吧,丫鬟走近藤蔓递给她一封信,藤蔓打开信,是师姐的字,信只有寥寥几行字,藤蔓看完信没有说话,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眼泪,信纸也从手中滑落,双手捂住脸,时不时发出一声两声的抽噎声,吓得丫鬟赶紧跑出去找夫人。
这是藤蔓第一次与师兄师姐完全分开,她忽然觉得自己是被丢弃的孩子,小时被父母丢给师父,终于把山上当做自己的家,突然又被师父丢了回来。虽然师姐说到了江南就会写信快马给她,藤蔓还是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一整天,母亲来劝过几次,都无疾而终,只能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做了一次又一次。
晚上母亲又来看藤蔓,看着藤蔓有些红肿的眼睛,李锦荣心疼的流下眼泪,李锦荣擦了擦眼泪对藤蔓说:“你父亲来信说明日就要到了,你父亲与哥哥要先进宫一趟,要后半日才回家来,等你父亲哥哥忙完这几日,我同他说,让他陪你一起去江南找你师父师兄他们,你独自一人去我是不放心的,反正冬日里京城里也冷了,去江南走走也是不错的”。
藤蔓瞪着眼睛看着李锦荣,眼泪又要流出来,起身抱住李锦荣,喊出了人生中第一声母亲。李锦荣听了这声母亲,紧紧的抱住藤蔓,轻轻拍着藤蔓的后背,不停的说着好孩子,好孩子。
藤蔓也有了胃口,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李锦荣赶紧叫丫鬟再去热一遍,藤蔓说:“不用,不用,这样正好,不烫”。李锦荣也由着她,藤蔓吃着可口的饭菜,心情舒畅了许多,饭菜还是温的,一直把几盘子菜都吃了个干净,藤蔓才慢慢起身,母亲还不停的问她用不用让厨房再做一些,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只是摆摆手,话也说不出来,只响响的打了个饱嗝,惹得李锦荣笑出声来。
翌日清晨,藤蔓醒的早,闲来无趣打算出去走走,没走几步,见到祖母带了两位嬷嬷往外走,看见藤蔓说了句:“小丫头,起的挺早,今天你父亲与你哥哥要回来了,我要去买他们爱吃的回来做,你今天也算有口福了”,嬷嬷们也问了声“小姐好”,祖母自始至终也没停下脚步。藤蔓不知说些什么好,也没答话。
转的无聊,藤蔓嘴里叼了个草坐在大门口石台上歇息,看着偶尔有行人路过,或行色匆匆,或三三两两闲庭信步。坐着坐着就闭上眼睛,一只手撑着脑袋,看起来像睡着一般。看门的小厮见小姐就这样睡着了,嘀嘀咕咕好半天,过了很久,藤蔓终于听懂他们说什么,大体就是说:“小姐怎么能在这里睡着呢,这天气也冷了,万一感染风寒,夫人会不会怪罪,夫人可是宝贝小姐,听丫鬟们说,小姐房里的布置,那真是什么贵就买什么”。藤蔓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没一个人敢过来叫她,商量的最后结果是先回去禀告夫人,让夫人来决定。藤蔓突然站起来,转身往里走,省的他们还得跑一趟,还有她那十分担忧她的母亲,定会马上跑过来。
走到半路,听到厨房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今天这厨房可就热闹了,杀鸡的,宰鸭的,切菜的,老太君一边指挥这个,一边唠叨那个,一整个鸡飞狗跳的场面,老太君拖着沉重的身体,气喘吁吁,已经有两年没有亲自下过厨房了,从早上出门到现在,腰酸背疼的,折腾的够呛,最后还是老太君坐在一旁指挥,由家里的厨子代劳。
太阳渐渐西沉,才有小厮来报,将军这就到了,藤蔓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母亲带她到大门口,范天雷也正好走来,范毅紧随其后,范天雷一眼便认出藤蔓:“这定是我女儿没错了,哈哈,这长得跟她娘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来,这是你哥哥,你和你哥哥生得都像你娘,像你娘好,好看,别像我,大老粗一个”。
这实在不是藤蔓心目中的父亲,说话嗓门大的左邻右舍都听的见,满脸胡子,看起来和祖母有几分像,藤蔓弱弱的喊了一声:“父亲,哥哥”。父亲答应的很大声:“哎,哎,好闺女,走,我们进屋”,哥哥在后面略显尴尬。
范天雷一边走一边问:“我娘呢,怎么没见她老人家”,李锦荣告诉他:“在厨房,折腾半天了,说是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你去厨房请安吧”。说着一行人来到了厨房,只见老太君坐在椅子上,满脸通红,指着厨子喊到:“这得多搁点盐,我儿子爱吃咸一点的”。一回头看见范天雷往这走来,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没站好差点摔倒,幸亏旁边的嬷嬷拉住了,范天雷赶紧跑上前去扶住母亲,老太君抬头看着儿子,眼泪汪汪的说:“儿啊,你可回来了,我的儿啊”,范天雷眼睛也红了,拉着母亲的手:“娘,儿子回来了,你看你哭啥,这咋还做上饭了,这些活计交给下人干就行了,哪用得着娘你亲自动手,这几年不见,娘你这是又胖了不少呀”。
老太君一把推开儿子问:“我大孙子呢,大孙子呢”,范毅走上前去,低声叫了声祖母,老太君从上到下打量着孙儿,一边看一边说:“看这一表人才的模样,这哪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呀”。范毅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一阵寒暄之后,范天雷扶着母亲到正屋坐下,母亲见他也坐下,脸色不悦:“这当了大官了,都不给娘磕个头了”。范天雷一听赶紧起身拉着儿子一起跪下,重重的磕过几个头后才起身。
范天雷对母亲可谓是有求必应,尽管母亲很多时候都在无理取闹,他也都一一照做。父亲早亡,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一个寡妇吃尽了苦头,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吃过饭后,范天雷让下人拿来了今天圣上赏的东西,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应有尽有。范天雷看着藤蔓说:“我女儿回来了,肯定要女儿先挑”,刚说完,老太君就咳嗽两声,藤蔓瞬间反应过来说道:“当然是祖母先挑”,范天雷有些尴尬顺势说:“对,对,娘你先挑”。
老太君急切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个翻翻,那个看看,嘟囔道:“这绸缎倒是不错,可惜有些艳了,这瓷器,拿走拿走”。
范天雷趴在媳妇耳朵上小声说:“那些我看着值钱的,好的,你能穿的,能戴的,我都让他们偷偷拿到我们屋了,一会回去你看看,挑些好的送给女儿”。李锦荣带着笑瞪了夫君一眼。
老太君把金的银的统统都拿走了,看着大家:“我这身子伐得很,得回屋去,你们慢慢挑”。
范天雷见母亲要走,赶紧拦住:“娘,再听我说两句,圣上还赏了我们一处大宅子,明儿开始,我就命人修缮,过阵子咱就搬家”。
这消息可高兴坏了老太君,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明天我就找我那些老姐妹说去,这回谁还跟我比房子大,一定要好好修,看起来那一定得气派”。范天雷连忙说:“是,都听娘的,娘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
老太君也伐了,对身旁嬷嬷讲:“刘妈妈,扶我起来回屋去”,李锦荣看着两位妈妈手里都抱满了金银首饰,连瓷器也拿了几个,赶紧过去扶婆婆起来。看着两位嬷嬷手里都抱的满满的,老太君十分满意。李锦荣叫春华秋月送老太君回屋。
待婆婆一走,李锦荣才拉住藤蔓的手告诉她:“你爹爹都给你留好了,走现在就到我那挑些你喜欢的”。藤蔓看了看父亲和哥哥,正不知要说些什么,母亲就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不管他们,他们一会儿定是要到书房”。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老太君就派人来问将军起了没有,丫鬟回到将军和夫人都未醒,这样问了两次,老太君不耐烦了,亲自跑到儿子房门口大喊:“儿子,你醒了没有,昨个你也没说新宅子在哪,你起来去陪娘看看去”。范天雷无奈喊道:“娘,你去找你孙儿,他也知道在哪,我这两天赶路有些累,腰也有些疼,就不陪娘去了”。
老太君一听儿子的话,瞬间心疼起来,可这房子不看实在是不行,又跑去孙儿房前喊道:“阿毅,你醒了没,陪祖母去看看新宅子”。屋内传来似醒非醒的声音,老太君也听不真切,又说道:“祖母进去了”,话还未说完,门就推开了,这下范毅瞬间清醒,坐起来说:“我这就陪祖母去,请祖母移驾门外,我穿好衣服就来”。
这衣服穿的也快,只是略显单薄,小厮拿了披风给小将军披上,马车早已备好。一个时辰左右,新宅子到了,范毅先去打开大门,后又来扶祖母下马车。老太君一看这气派的大门,两眼放光,走路也没看路,又被门槛拌了一下,幸好有范毅扶着,老太君也顾不得脚疼,快步上前走去。
这院子因无人居住已有许多杂草,可依然挡不住的气派壮观,老太君一边走一边感叹:“呀呀呀,这也太大了”。范毅在一边回道:“这国公府,可不得大一点”。老太君停下来看着范毅说:“你说啥,国公府,你爹成了国公了”。
“是是是,我爹成了国公了,只是这任命还没下来,还得再等等”。听孙儿这么说,老太君内心一阵狂喜,走路也不太稳,范毅只好带祖母到凉亭歇一会儿。
没想到这宅子大的很,老太君走了几处屋子就累的满头大汗,无奈只能作罢。
老太君返回将军府直接去儿子屋里,进去才知道儿子又进宫去了,只有儿媳在,只好对儿媳说:“这宅子真是又大又好,赶紧找人好好修缮,趁冬日之前赶紧搬过去”。
李锦荣苦笑:“母亲,这没几天就冷了,明年春的再搬也不迟”。
李锦荣见母亲歪着头并不搭话,叫来丫鬟:“去把于伯找来”,丫鬟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于伯就来了,给老太君行完礼,李锦荣就吩咐于伯坐下,说道:“于伯,你岁数大了,本不该麻烦你,我这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思来想去,只能先交由你去办”。
于伯拱手道:“夫人不必客气,只要老朽能做的,夫人尽管吩咐”。
李锦荣这才说:“圣上赏了一处宅子,近日有些荒废,需好好修缮,不可太过于奢华,普普通通的就好”。
老太太在一旁听听了,小声嘀咕:“那还修个什么劲儿”。
李锦荣刚好听见婆婆的话,又对于伯说道:“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尤其是老太君的院子,那定是要好好布置一番,若老太君有需要的,一定不遗余力的办好,府里的小厮留两个就行,别的都带过去”。
老太君听儿媳这么说,脸色稍有缓和,又提了些要求,这才满意的回了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