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点点头,续道:“到他按县尊的吩咐,给我细讲实地勘查情形的时候,我便能肯定,他定是来自霍帅军中。武人多有骄矜,郭将军其实是着了县尊陈大人的道儿,尚不自知。”
“他假借捕快身份,想来考较我天衣门,陈大人明白他这心思,未必乐意,亦未必不担心日后戳穿身份,会得罪我天衣门。故此,陈大人特意嘱咐他告诉我实地的情况,青衣妹妹,你想啊,寻常捕快,怎会知道烽火台上的柴堆燃点在哪里?他这不就露馅了吗?”
青衣悟了过来,嘻笑出声,蓝衣在一旁认真听着,此刻也露出笑容,那边已开始收拾土墙的老车,更是“噗哧”乐了,原来,他也一直在竖着耳朵听这边说话。
雪衣吩咐道:“蓝衣妹妹,你把褐衣、紫衣和赤衣叫进堂屋里来吧,我同你们一起说说,接下来,该去做些什么。”
蓝衣点点头,径直往后院去了,青衣则进了雪衣的厢房,小心地侍奉大姐坐上轮椅车,推入堂屋。
没一会儿,众姐妹聚齐,就见褐衣的脖颈上系了一条同色的绢丝,已看不出有伤,反而更添利落之感。
她手上还拿着那枚金针,见着雪衣,马上递送过来,道:“大姐,你要不要看看?虽说这金针必是黄衣姐姐的,咱们还验不验?”
雪衣未接,只盯着那枚金针看,气氛一时,竟忽显尴尬。
褐衣等了会子,缩回手,吐了吐舌头。
还是赤衣不怕顾忌,道:“大姐,你可别怪我直言。师父当年,只有六枚金针,则我们姐妹七人,总归会是一人没有。你是大姐,师父嘱咐我们都听你的,那你有还是没有,其实没什么两样……我一直说,我的就是你的,你不必介怀。如今黄衣姐姐未归,你便替她先收着呗,难道你连碰一碰,都不肯么?”
雪衣不理她。
紫衣跟着劝道:“是啊,大姐,五年前,师父病榻垂危,你没能及时赶回,所以师父才把金针给了我们一人一枚。倘若你在,想来师父必会给你,说不定,六枚全都传给你,亦未可知……虽然你说过,定要如师父那般,自己求得织女金针,可这些年来,我们的金针你碰都不碰,也实实是有些故意疏离,莫非,你在怪我们么?”
雪衣也不理她。
褐衣不敢再开口,蓝衣压根儿就不开口。
还是青衣,上前款款说道:“大姐,我知道,你必不会怪我们这些妹妹,但难免会有些疑心,师父未传金针,是在怪你未能及时赶回……我担保,绝不会的。师父若怪你,怎么还嘱咐我们,天衣门中的事,我们都要听你的?如今,师父已经离去五年,之前是我们不懂事,才会……算了,不提旧事。如今天衣门重开,我们都回来了,大姐你的心结,也该解开了吧?”
赤衣耳朵尖,随即嚷着问:“什么之前?什么才会?什么旧事?”
雪衣将目光从褐衣握着金针的手上移开,抚额说道:“赤衣妹妹,你不要嚷,嚷得我头痛……好了,不说闲话,还论正事。褐衣妹妹,这枚金针,咱们就在这里,一齐验验吧。”
褐衣点点头,打开手掌,众姐妹都围了过来。
那枚金针长如手掌,却细如发丝,通体金灿灿的。不过,现下屋内无日光照进,故而虽显明亮,倒并不觉得刺目。
褐衣小心地拈起金针,用两只手各执一端,不知怎么一拧一扭,金针尾部略比针尖粗些的那一端,居然被褐衣拧了下来,似一粒金沙。
褐衣将金沙捏在指间,略一用力,原本圆圆的一粒,变作了扁扁的一片,似米粒大小。
褐衣将扁扁金片放进青衣伸过来的掌心,紫衣早已取出一块磨成薄橄榄式样的透明水晶,悬空罩在金片上。
青衣隔着水晶,仔细查看,眼光前后调试着距离,俄顷停住,喜道:“看见了,绣有‘黄’字,真是黄衣姐姐的,没错。”
青衣说完,本欲将金片连带薄透水晶,都挪过去给雪衣看看,一瞅雪衣脸色,旋即停了下来,自己讪讪一会儿,将金片交回给褐衣,紫衣也赶紧收起了水晶。
褐衣用指尖把金片摁在指肚上,滚了几滚,还原成了一粒金沙。
然后,她再把金沙与金针对接在一起,又是不知怎么一拧一扭,松开手时,金针便还是原来的那根,躺在褐衣掌上,那粒金沙仿佛长回去了似的,了无痕迹。
妹妹们都不再开口,雪衣叹了一声,说道:“你们都觉得,是我小心眼儿,对不对?其实我晓得,师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金针传给我。”
“这织女金针,产自沙漠绝地,是一种仙人掌的刺,天性奇特,一片仙人掌上只生出这样的一根,通体金灿,其尖如针,其硬如铁。待这一根金针长至手掌长短时,即已成熟,会自行脱落,不折不弯,不软不烂,锤砸不断,刀划无痕。金针尖刺的那一端,连铁皮都能扎穿。”
“求得金针之人,若是懂得关节所在,可凭借内力巧劲儿,将针尾那一端拧下来。神奇的是,拧下来后,这一端会变得极为柔软,用手指就能捏扁,轻薄延展,一如丝绢。在这扁片上,可镂空针眼,穿线而过,再重新搓圆,又使内力巧劲儿,将这一端接回去,即能与原针长合,浑然无缝,坚不可摧。只会多出来一条,已穿过针体的丝线,如此,才可以用来缝制。”
“能知这金针关窍的,江湖上没有几个人。但是,‘织女仙人掌,金针生绝地’的传说,江湖上却不乏人知。噙剑姐姐必曾听闻过,绝地鸟飞即死,虫落亦亡,常人根本无法踏足。更何况,每片织女仙人掌独生,极难寻找,非有大智大勇之能,想入沙漠绝地求取织女金针,等同于找死。我虽指了路,噙剑姐姐断不会肯真去沙漠,故此,我一见到她指尖的金灿闪光,便立时省悟,她定是偷了哪位妹妹的金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