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开始进入临床实习。
学校师兄介绍说,实习医院很重要,关系到学以致用,关系到临床知识的积累,关系到是否有好的医生带教,关糸到以后工作的奠基。
我希望学校能够给我分配到一个好的大的有名望的医院去临床实习。
那天学校召集我们大四年级学生会议,宣布正式进入临床实习和分配实习医院。
台下,学生们洗耳静听,雅雀无声,大家都在听侯派谴。我的心在怦怦地跳动,有些小激动,有些小惶然,担心分不到好的医院。
老师念到了我的名字了,也念到了湖南耒阳中医院的名字,也就是说我被分配到耒阳中医院实习了。
我们班有一十二位同学分到了耒阳中医院实习,男生六人,女生六人。
我们十二人从湖南长沙火车站坐着绿皮火车,途径几十个小站,历时八九个钟头,于下午四时到达耒阳灶市火车站。
那是夏天七月,烈日稍稍西斜,强光照射的大地,炙热如火。我们穿的薄薄的T恤衫,被汗水浸透,紧贴胸背。从灶市到耒阳中医院还有十几里路,当时交通运输极不便利,找不到货车拉运行李,我们就在车站旁边租了两架人工板车,把行李放在板车上,大家拉的拉,推的推,经过两个小时,于傍晚进入耒阳中医医院。我们的双腿打软了,脚底蹭出了血疱,脸被太阳晒得通红通红的,口渴得厉害,张嘴含着自来水管,咕噜咕噜地一个劲的喝着不停。
耒阳中医院位于耒阳县城内,靠在一条两车道的砂卵石公路旁边。由公路边的一条分岔小道进去,约五十米,临涉门诊部,再上坡十余米往左进入住院部,往右进入四合院职工宿舍。我们男生被安排在四合院内一间很大的房子里居住。
我们是第一届高考改革的大学生,去到耒阳中医院,那里的工作人员都投以羡慕的眼神和真诚的笑容。可在我们的同学中,则傲气十足。大多人认为自己了不得,自傲自居,认为自己是大牌医务人员,对带教老师的履历,职级,品头论足,对这个不称心,对那个不如意,对医院其他工作人员不屑一顾。
当时耒阳中医医院从中医学院本科毕业的科班出身的只有三名医生,其它医生均是专科学历或中专学历或自学成才,整个医院主治医师只有两人。我们十二个同学争着要科班出身的那三名医生带教。和尚庙里僧多粥少分不开,我被分给了自学成才的伍医生带教。当时我的心情非常郁闷和沮丧,打心眼里看不起伍医生,心里滴沽道:“完了,实习是学不到什么东西了”。
伍医生看出了我的心态,他没有在意我的鄙视,没有仇报我的不尊重,而是善待我,主动亲近我。他对我说:“书本知识与临床技能是两回事,书本知识可以自学,不单单是在学校里学,也可以在工作中学。临床技能那只能在工作中接触患者逐渐积累。临床技能很重要,它高于书本知识。病人是以疗效信任医生的,不是以学校学历看重医生。因此我们不能以学校学历取人”。我好几天都在啄磨伍医生的话语。
事实也确是如此,伍医生的病人门庭若市。各种类型的疾病的患者,远近慕名而来的患者找的就是伍医生,伍医生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跟着伍医生,我见识不少。我在实习中见识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位老妇人,她大便干结,一周大便一次,腹痛腹胀,到处服药,效果不好,求治伍医生。我当时思考,应该用小承气汤,因《伤寒论》曰:“……若腹大满不通者,可与小承气汤,微和胃气,勿令至大泄下”。可伍医生处方是白芍甘草汤,重用白芍四十克,甘草二十克。我不知何故?我问伍老师:“白芍甘草汤是用来缓急止痛,相当于西医的阿托品和六五四二,你怎么用来通大便呢”?伍医生说:“患者现在属于津亏便秘,白芍可以和营养阴,甘草可以调节中气,气足营润便通”。结果如伍医生所说,病人服药三剂,大便通畅,多年顽疾,尽在伍医生的精准治疗中剔除。此后,我对伍医生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对伍医生鞍前马后,殷勤是忠。
见识的第二位病人是老胃病,那天,他找伍医生,表现为胃部隐痛,嘈杂,反酸,饮冷痛甚,易出现口腔溃疡,伍医生用了良附丸加左金丸给患者治疗,药用高良姜,香附,黄连,吴茱萸。患者服药第三天,明显不痛了。我对伍医生的辩证思维仔仔细细揣测,认为寒温并用治疗寒热挟杂之症,询问伍医生,他说是的,他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说我擅于思考。
伍医生用药味简药专力宏,是其特征。其它医生无法比拟。同学对我的跟师羡慕了,有时也来敲边磨蹭,向伍医生求知学习了。
伍医生心胸宽广豁达,在医院不妒贤忌才,而是唯才是荐,他推荐我要去跟一位自学成才的黄医生学习骨伤科。
黄医生没上过大学,属参师拜师类的技术人才,他是耒阳中医院的骨伤科栋樑。我跟他学会了用杉树皮制作小夹板,跟他学会了关节脱位的整复技法,学会骨折复位的方法和固定。
在耒阳中医院实习,我的收获是比较大的,积累了一些临床经验。有时能够单枪匹马地去处理病人了,比我那些跟着科班出身的老师实习的那些同学要先行一步了。
在实习的过程中,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实践出真知。做医生学历高,并不一定临床技能就高,并不一定临床疗效就好,并不一定病人就多。做医生只有老老实实向实践学习,向实践求进步求创新,才能成其大事。
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伍医生和黄医生的经历告诉我们,自己实践有亲知,反复实践有深知,扩大实践有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