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岩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作为负责人,他时常和上下级打交道,可偏偏在这个叫路知渊的家伙面前,他之前掌握的各种技巧都没处使。
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一句,“好的,路队长。”
袁野莫名想到顾知歆曾形容路知渊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火星人,她盯着陆嵘看了好几秒,居然除了秦墨延,还有另一个人能和路知渊关系不错,还真是难得。
会议室里其他人相视一眼,都心领神会的垂下眼眸。
路知渊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袁野身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嗯,这是袁野,我们队里的谈判专家。”
袁野:“……”
相比较国际刑警的随意,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国家安全局特工则冷淡很多,只是简短的自我介绍,曾志谦、李娜和王志峰。
李娜说,他们最近在调查AI俱乐部的事,怀疑和这次的案件有关系,加之其中一位受害者是他们之前的线人,所以和国际刑警合作调查。
路知渊一来,说了那些后,其他人并未太多寒暄,很快切入主题。
深城警方还在采集失踪者的信息和图像,萧安将电脑连接上投影仪,这是帝都、沪市、深城和山城四个城市九个家庭收到的视频,内容是他们的亲人被虐待的场景。
袁野皱眉,不是十个,怎么是九个?
萧安说完开场白,顿了一下,看向众位:“各位,请做好心理准备。”
崔敏瞥了她一眼,“我们见过各种恶劣的案件无数……”
“相信我,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十分可怕。”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不经意间紧绷起来。
第一段视频是在一间四周都是白墙的房间,一个女人被人绑在墙壁上,身无寸缕,浑身山下都是伤痕,各种物体造成的都有。
女人垂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散开,遮住了脸颊,后背少了一块皮,露出鲜红的血肉。
屏幕里传来一道机械僵硬的声音:“亲爱的,认罪吗?”
女人挣扎了一下,却无法挣脱,只能无力的颤抖:“如果我认罪,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了?”
那道机械僵硬的声音没有回答,只是不断重复:“亲爱的,认罪吗?”
女人动了一下,随后声音惨淡:“大学时,我因为单纯无脑,被一个男人骗了,那个时候我年轻不懂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孩子生下来后,我实在太害怕了,将她扔到公共厕所。我错了,我认罪。”
这段时候结束,紧接着是第二段视频。
在另一个灰色的房间,视频中的竟然是李娜提过的失踪的作家先生,她以同样的姿势被绑在墙壁上,饱受虐待,眼睛空了,耳朵也没了。
提示音响起,作家声音模糊:“不怪别人,都是我自己,就算是死罪都无法洗清我身上的罪孽。三年前,我有一个助理,是一个年轻活泼的女生,大学放假期间出来实习,随后失踪,是我在她的茶水里动了手脚,将她带到了那里,送给了恶魔。她或许早就死了,如今的一切都是我活该。我认罪,可什么都挽回不了。”
第三段视频里的男人更凄惨,面目全非,看不清模样,仿佛受过最惨烈的折磨,除了鼻子还能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我认罪,我这一生太过荒唐,从未爱过谁,也不曾对谁好过。”他的嗓音沙哑的仿佛火炉里的碳火,“我一直在欺骗别人,和无数女人在一起,还常常欺负无辜弱小者,我罪无可恕,对不起,我认罪。”
显然,这话并不能让人满意:“亲爱的,认罪吧!”
屏幕上再次注意到,滚烫的油从男人身上淋下去,男人瑟缩了一下,尖叫道:“我认罪!我欺骗了行政小姐,在她的食物里下毒,让她玩忽职守,我还和舞蹈家的女朋友在一起,让她怀孕了,可我不想负责,回去的时候出了车祸,她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视频再次中断。
袁野用力捏了捏眉心,她已经看不下去了。
看看其他人,路知渊轻蹙着眉,极为认真思考的表情,其他人也在认真看着,仿佛没有看到痛苦,倒是国际刑警那些人,他们日常接触的是国际罪犯,没有这样的场景,脸色不太好。
第四段视频出乎意料,并不血腥,受害者仍旧是男人,消失的企业家。
袁野立刻扭头看向李娜,后者微微抿唇,面色僵硬盯着显示屏。
镜头只拍到企业家上半身,上面有鞭打的痕迹,他紧握着拳头,却没有其他人那样的害怕。不愧是当过警察的人。
他望着黑暗中,眼神涣散:“我没什么可认罪的,作为普通人,我没有做什么坏事,作为一名警察,我从来不玩忽职守。”
这样的回答似乎让人不满,不知发生了什么,企业家浑身青筋暴起,汗如雨下:“我唯一对不起的,是一个女孩,那不是我能决定的,她无法活下来,甚至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
……
最后一段视频出现时,所有人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洁白的墙壁上,身形瘦弱的男生被绑在墙壁上,身上都是伤痕。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我……认罪,我骗了一个女生,告诉她我喜欢聪明纤瘦的女孩,她为了让我喜欢,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学习,后来营养不良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我很难过,也很抱歉。”
他的声音很轻,在场的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全都沉默着。
屏幕一黑,结束了。
随之,又蹦出一行带血的字:“路知渊,你看到了吗?”
袁野一愣,所以,这又是给路知渊的?
路知渊脸色平静,其他人也没什么异样,唯独乔岩,神色复杂的看了路知渊一眼,淡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路知渊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只道:“视频里的人,应该都死了。”
乔岩的神色更加微妙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袁野不太喜欢他的语气,处处透着质疑的口吻,但路知渊不介意,看着乔岩,疑是玩文字游戏:“这里的人都知道。”
乔岩眯眼,他虽然作为负责人,可到底不是用专业刑侦能力上的位,也不是那些犯罪心理学家,当然不知道。
陆嵘接过路知渊的话:“根据我们拿到的犯罪心理学方面的案例研究显示,百分之九十以上特定目的的虐待狂会在达到目的后杀死受害者。”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明人物折磨这些人是为了让他们认罪,认罪之后,他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崔敏神色凝重:“在这个不明人物看来,他所有折磨受害者的手段都是在逼他们认罪。他将那些人绑在墙壁上,以极其屈辱的方式,说明他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审判这些年。很可能,在生活中他也从事相应的工作。”
秦墨延转着魔方,补充:“他从头到尾只重复一句话‘亲爱的,认罪吧’,用这种口吻,他以为自己是谁,是审判者?还是救世者?”
白斩:“有几个受害者说我认罪,说明他的目的就是让他们认罪,用任何一种方式来达成目的,有可能还在施虐过程中和受害者交流。可在视频中,当受害者不按照他的意思认罪时,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训斥,而是重复那句话,说明什么?”
“他有意和她们保持距离。”陆嵘接下来,“为什么?他太高傲了,将自己当成主导一切的人。高高在上,不屑与他们交流,还是说他并不是一个善于交流的人。”
袁野听了一会儿,总觉得这种描述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没想起来,突然发现路知渊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没出声。
他坐的笔直,一如既往的淡漠肃静。
她知道,他在倾听,在深思。
他和现场的国际安全局的人一样,深知自己面前的是专业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他们可以根据这些得出专业的见解。
所以,他只是听着,并未出生。
崔敏推测:“这个不明人物在惩罚作恶之人。”
白斩听言,及时打住:“只是初步推断,在受害者具体情况没出来前,暂时保留。”
其他人都没异议,乔岩是外行人。不懂行为分析最忌先入为主和经验主义,还在纳闷那么厉害的脑力交流怎么突然戛然而止。
陆嵘赞成白斩呢说法。可脑袋里想着别的事,不由得在桌面上敲了敲,自言自语:“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向路知渊,眼神很直,像是在思考:“不明人物没有录下折磨的过程。看上去他的目的只是让这些人认罪。他的行为像我们在其他案子遇到的卫道者,非常符合犯罪心理学专家一开始给出的侧写:注重仪式,扫除邪恶,可是……”
可是什么……
他在自说自话,但结束讨论的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