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辰

姑母虽然是周国公主,可更是北凉太后,如今正是两国交战时,他密会北凉太后的事绝不能走漏消息。

“循儿,你先退下,我与李丞相说几句话。”萧喻宁摆摆手。

“是。”萧循转了转眼眸,低头告退。

若是李稷把方才偷听到的话传扬出去,就坐实了他们昭王府通敌篡位的罪名,不,李稷必须死!

萧喻宁眯起凤眸思忖了片刻,便招呼那名叫天宝的内侍:“去把李丞相请来,就说本宫有些话,想请他带给明帝。”

李稷一路小跑,可他慌里慌张又不熟悉北凉皇宫的地形,竟是跑到一处死胡同里。

老头儿上了年纪,跑了一会儿就体力不支,只能在角落里先坐下喘口气。

怎么办?马上就要率领使团返回上京了,竟然让他得知这么不得了的事!

昭王私下里和北凉太后勾结,把大周的机密和利益出卖给北凉,以换取北凉国的支持,篡夺大周皇位!

李稷急得满头大汗,要怎么把消息传回上京城?

卖国求荣的是昭王!他们还想把脏水泼到他李稷身上,真是可恶!

他定要回到上京城,告到圣上跟前,让圣上……废了昭王!

李稷心里正快速思索着回京以后如何向圣上奏明此事,以及怎么收集证据,忽见一名北凉内侍站在他面前,朝他拱手作了一揖:“李丞相,太后娘娘有请。”

“请我?”李稷一吹胡子,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玉如意,“寿香宫里不是有客人?她请我干什么?”

“太后娘娘说,李丞相是贵客,她已经让其他人回避,有些话想当面跟李丞相说,请李丞相带给大周皇帝。”那内侍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李丞相请随小的来。”

李稷无奈,只得跟在那内侍身后又返回了寿香宫。

正午时分,寿香宫正殿中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花香气味。

萧喻宁自幼时起就有严重的幻嗅症,总是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因此她所居住的寝宫,必须用浓郁的花香味遮盖她的幻嗅症。

李稷跟在天宝身后进了殿门,忐忑朝上座的女子行了个礼道:“太后娘娘。”

“方才听天宝说,李丞相到了门口,怎么也不进来就走了?”萧喻宁正坐在窗前软榻上看着棋盘上的残局。

“下官记得今日是太后生辰,本来想来送个寿礼的,”李稷揣着一柄黄玉制成的如意,手心冒汗,“后来想着太后您什么宝贝没见过,也不会稀罕这礼物,就回去了。”

“李丞相有心了,”萧喻宁笑笑,“天宝,去把李丞相的寿礼呈上来。”

“是。”内侍走下台阶,接过李稷手里的玉如意,转身递给萧喻宁。

“天寿山的黄玉如意?”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黄玉如意,萧喻宁微微一笑道,“多谢李丞相,本宫有好多年都没去过天寿山,上回去还是三十年前父王生辰……”

“太后娘娘若没有别的事,请恕下官告退,”李稷拱手一拜道,“明日就要回周国,下官还得回去收拾收拾行李。”

“李稷,”萧喻宁忽敛起笑意,沉声问道,“父王当年的事,你可知情?”

老头木讷地站着没敢动,头脑却迅速陷入回忆中。

萧喻宁的父王是先帝幼子、明帝幼弟信王殿下。

“下官官职低微,与信王殿下没见过几回面,”老头儿说道,“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太后问错了人。”

他当年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关于信王的事,他的确记得不多,只记得信王人长得英俊,虽有封地,可先帝准许他留在上京,一直到明帝即位,也恩准信王一家常住上京。

可惜的是,信王体弱多病,萧喻宁嫁到北凉之后没多久,信王也病死了。

“哦?你不知?”窗外的阳光照在萧喻宁脸上明明暗暗,满头珠翠熠熠生辉,“我父王与明帝的关系如何?”

“信王殿下与圣上兄友弟恭。”李稷回答道。

起码明面儿上是这样的。

“兄友弟恭?”萧喻宁丢开手里的棋子,掩口笑起来,“这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明帝年长我父王二十岁,明帝的生母是孝娴皇后,而我父王的生母只是个西域舞姬,身份卑微,他们二人有什么兄弟之情?”

“太后娘娘多虑了,”李稷拱手一拜,“圣上当年登基,其余皇子多被责令离开上京前往封地,唯有信王殿下,圣上准许他留在上京,可见手足之情深厚。”

“李稷,你可听说过药人取血?”萧喻宁低头看着自己嫣红的指甲盖。

“药人取血不过是江湖术士的谎话,”李稷眉头一皱,颤着声问,“太后娘娘是从哪里听来的?”

几十年前先帝病重,上京城曾经风靡过一阵药人取血术,传说让血缘相近之人吃下大量人参鹿茸等药物,并通过药熏、药灸等术能将那人培养成药人,再取药人的血直接服下,便可以延年益寿。

信王就是先帝养的药人。

但此事是朝中机密,已经隐瞒了几十年。

“本宫自然是亲眼所见,先帝迷信术士,从小就将我父王当做药人养大,只为自己永葆青春,还好老天有眼,他死了。”萧喻宁抬眸看向李稷,“后来萧明即位,他非但没有放我父王自由,反而继续取他的血饮用。”

李稷浑身发抖,低声道:“太后切莫听信小人挑唆……”

紫衣女子前倾了身子,俯瞰着老头儿冷笑:“李丞相,我父王是怎么死的?”

“是病死。”

“我母妃早逝,从小就只有父王将我带大,当年我为大周远嫁北凉和亲,保大周和北凉几十年无战事,却连父王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萧喻宁说着流下泪来,哀声恳求道,“李丞相,你就告诉我,父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后!”李稷双膝跪下,朝萧喻宁磕了个头道,“信王殿下是死于风寒,那一年冬天,有一回取血后……信王殿下身子虚弱,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