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内阁移位,嗣君初鸣

乾清宫内,王安一路快走,出了乾清宫之后,才敢放慢脚步,生怕李选侍改变主意,不让皇嗣离开乾清宫。

卜一出宫,便见三个身着红色朝服,胸前补子缀飞禽的朝官焦急的在寝门来回踱步。

“王公公...”

王安方出现,大学士刘一燝、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三人便当即上前。

“皇嗣!”

杨涟眼尖,在宫门内瞥见了朱由校的身影,当即狂喜。

“臣杨琏,拜见殿下!”

杨涟对着朱由校行了一礼,刘一燝,左光斗等人见之,纷纷行礼。

“臣刘一燝(左光斗),拜见殿下!”

朱由校刚想说不必多礼,没想到杨琏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径直上前,挽住朱由校的臂膀,焦急说道:

“李选侍阴谋挟持殿下以令百官,太祖皇帝有言:‘后宫不得干政!’若非见皇嗣当面,臣等便要强行闯宫,救得殿下周全!”

杨涟捶胸顿足,面色激动。

“今见殿下得周全,实乃我大明之幸,天下黎庶之幸!请殿下速速至文华殿升殿,面见百官!”

说着,半老枯槁的身躯,不知哪来的力气,便要拽着朱由校去文华殿。

朱由校脸上很平静,但心里已经是在骂娘了!

我自乾清宫出来,你杨涟出了甚力?

搞得好像是你救本宫于水火之中一样。

若是被你架着去文华殿,百官见之,还真以为你有泼天之功了呢!

“杨卿,何故如此?”

朱由校默默的挣脱杨涟的拉拽,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杨涟没想到朱由校居然一点都不着急害怕,反而脸上露出愠色,心中一颤,赶忙将求助疑惑的目光转向王安。

王安赶忙转身向着朱由校,一脸谄媚的对着朱由校说道:“皇爷,给事中也是一时心急,忠贞可嘉,不必怪罪。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去文华殿罢!莫让百官等急了。”

杨涟在君前失仪,照例是可以定罪的,你王安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要揭过?

这胳膊肘,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哼!

这个仇,我记下来!

朱由校不气反笑,缓步从宫门内走出来,问道:“怎不见元辅?”

万历四十八年内阁首辅是方从哲,内阁次揆刘一燝都到了,却不见内阁首辅?

“殿下!”

刘一燝当即上前,言辞恳请的说道:“方阁老在文华殿主持大局,我等遂斗胆前来,若是殿下欲见方阁老,今去文华殿即可。”

出了乾清宫,朱由校已经是不急了。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刘一燝、杨涟两人赶忙让出一条道。

“事发于肘腋之间,诸事未明,本宫欲见首辅、英国公、礼部尚书,议事之后,再去文华殿!”

现在去文华殿,两眼一抹黑,真是任人摆弄了。

首辅方从哲是浙党,与杨涟、左光斗这些东林党人不对付,英国公张维贤是勋贵之后,能力虽然不怎样,却能够引入一股新的力量。

朱由校现在虽然无人可用,但前世公务员的经历让他也明白领导是要怎么当的。

手底下没有亲信,那便利用手底下的人不和,相互牵制,达成某种平衡。

而他这个领导,才能保住体面,稳住局势,从中安插亲信,并且将一些想要‘进步’的人笼络在身边,形成初步班底,最后彻底掌握局势。

朱由校一脸憨厚笑容,人畜无害的模样,简直就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况且皇考驾崩,本宫身着太子常服,岂合规矩?”

大明祖制:皇帝驾崩,他这个太子要着縗服的。

你们东林党人不是喜欢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吗?

现在这个规矩你要不要遵守了?

“先去慈庆宫,再去文华殿!”

朱由校这句话,像是给事情定了性一般,王安与杨涟对视一眼,微微摇头。

杨涟左光斗两人顿时止住脚步,不再咄咄逼人。

王安一脸谀笑的恭维道:“皇爷圣机英断,考虑得是,是我等疏忽了,先去慈庆宫换縗服,祖宗成法不可变!”

杨涟、左光斗两人虽然不甘,却发现没有反驳的理由。

皇嗣以规矩压人,难道他们还能破了祖制成法不成?

而东阁大学士刘一燝看着朱由校的背影,心中有些复杂。

皇嗣长于妇人之手,甚至有传闻言之皇嗣未曾蒙学,大字不识一个,且喜好奇技淫巧,好木工,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若真如传言一般,皇嗣岂能三言两语,便将杨涟、左光斗拿捏了?

前面的传闻,更似蛰伏之时的示弱于人。

若真是如此,那皇嗣机深智远,可称得上是骇人听闻。

诸事不明,诸事不明啊!

刘一燝将手缩在袖口中,低着头,弯着腰,在王安、杨涟、左光斗动足之后,这才跟上脚步,将众人护在身前,缓步前往慈庆宫。

...

此刻。

文华殿中。

满殿衣冠禽兽。

首辅方从哲在殿中来回踱步,神色焦急。

他余光之中,不自觉瞥向刘一燝的位置。

万历四十六年,时内阁止一人,尚书止四人,侍郎止四人,科臣止七人,台臣在京者止十人,缺编严重,朱常洛登基之后,擢升提拔任用了不少贤臣入阁,让内阁的人数到了七人的地步。

然而...

七人之中,有三人不在京师,如今内阁在京四人,少一人实在是太明显了。

方从哲忧心忡忡。

东林党人可恶至极!

与内官勾结,而皇嗣年纪尚幼,不懂世事,万一被他们蒙蔽,为之奈何?

“元辅,陛下大行,而不见皇嗣,恐为奸人所挟持,请百官入宫,面见皇嗣!”

“皇嗣掌于妇人之手,西李前番请封后,若不请回皇嗣,恐有武周之祸也!”

“请元辅当机立断!”

...

朝臣舆情汹汹,但方从哲余光稍瞥,便知道说话的那些人,大都是东林党人。

方从哲不动声色,道:“诸位待命即可,冲宫岂非是欲谋反?”

东阁大学士韩爌、朱国祚两人则是闭眼假寐,在菜市场一般的文华殿中,居然快要睡着了。

“魏公公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韩爌、朱国祚两人眼睛骤然睁开,方从哲也快步走向司礼监随堂太监魏朝。

“魏公公,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况?”方从哲当即问道。

魏朝是王安的人,此刻瞥了方从哲一眼,面无表情说道:“皇嗣已至慈庆宫,召方阁老、英国公、礼部尚书入宫面见。”

什么情况?

韩爌原以为魏朝来了,后面便有皇嗣与刘一燝等人,他还准备趁皇嗣心神俱震之时,获得未来新君信任,打压异党,重振朝纲。

如今却被告知这种情况,面色当即变得阴沉起来。

“魏公公,皇嗣为何不先至文华殿,再去慈庆宫?”

见韩爌失态,方从哲眼睛顿时一亮。

恐怕宫中出了变数!

方从哲不给韩爌反应时间,拉着魏朝便朝着殿外走。

“十万火急之事,到了慈庆宫便清楚了,何须再问,面见皇嗣罢!”

方从哲疾步离殿,朝着慈庆宫方向而去。

韩爌、朱国祚、礼部尚书孙如游不敢让皇嗣久等,哪里有时间询问魏朝细节,当即疾步跟上方从哲。

内阁移位,朝臣困惑。

主动权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回到朱由校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