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打草惊蛇

深夜,提蒙斯轻轻敲响了帕里斯牧师家的门。

他穿了一件套头的黑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个脑袋,斗篷上用颜料胡乱画了几笔,没有干透的情况下发出刺鼻的气味

无脸的面具上只在眼部留有一排用来视物的小孔,看上去颇为诡异。

一柄手杖被他夹在腋下,口袋里还有几张提前用鸡血写好字的纸,上面是一些胡编乱造的人名。

帕里斯牧师和夫人早早便等在门口,听到敲门声后迅速打开了门,避免吵醒房子里的其他人。

帕里斯夫人冲提蒙斯微微点了点头,看来牧师已经将白天的推测告诉妻子并说服了她。

提蒙斯进门后,他们便将门窗锁好,然后引他上楼。

他左右两只脚的鞋上各包了一块布,上楼梯时只发出轻微的闷响。

阿比盖尔已经大到能独自睡觉了,平时是帕里斯夫人和提图芭在晚上分别陪着弟弟妹妹们。她的房间是二楼的第二间。

提蒙斯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留下房门虚掩着,好让门外的帕里斯夫妇听到屋内的对话。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阿比盖尔的床前静静地站着。过了大约一两分钟,或许是提蒙斯挡住了窗外的月光,阿比盖尔似乎感觉到房间内有什么人,发出迷糊的哼唧声。

“你醒了。”

阿比盖尔听到有人说话,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但当她看到房间内确实突然出现了一个衣着怪异之人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提蒙斯从披风之下抽出一根手杖指向阿比盖尔,以冰冷的语气威胁道:

“你怎么敢告诉小安·帕特南关于巫术的事情?”

“啊?什么?”

“别跟我装糊涂!”

提蒙斯将手杖逼近了些,吓得阿比盖尔在床上一扭一扭地向后退却,几乎要哭出来。

“不是我,我好久没见到小安了……”

“不是你,难道是我?”

“她说,只要按照你说的做,就不会把我们抓走,你骗人——”

她?

面具下的提蒙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可没说过,骗你的不是我,是她?”

“提图芭是骗子!撒谎,她是骗子!”

阿比盖尔终于崩溃,不顾面前之人的威胁,以尖利的哭腔叫喊道。

二楼的人全都被吵醒了,房间外面传来慌张的脚步声和阵阵呼喊。帕里斯牧师和夫人一起冲进房间,阿比盖尔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哭出了声。

帕里斯牧师进入房间内仅几秒钟后便反应过来,转身回到二楼客厅去寻找提图芭。提蒙斯留在原地,目送帕里斯夫人将阿比盖尔领走。

颜料的气味熏得他有些头疼。他摘下面具,打开窗户,大口呼吸着寒冷的新鲜空气。

二楼的客厅里传来家具翻倒、瓷器摔碎的声音,提蒙斯发现帕里斯牧师正隔着一张沉重的实木圆桌跟提图芭对峙。

提图芭本来还想装模作样地询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但帕里斯牧师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揭穿,便故意毁坏家具,想要趁乱逃走。

两人本来正绕着桌子,用一切能想到的下流词语互相辱骂。然而,提图芭看到提蒙斯穿着斗篷出现时,立刻明白就是他扮成巫师诱导阿比盖尔说出了实情,于是将攻击的矛头指向了他。

“奸诈的刺猬!”她怒骂道。

一座置物架翻倒在地,提图芭一边骂着,一边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俯身向着提蒙斯冲过来。

黑暗中他勉强辨认出那是一柄平日里摆在架子上用作装饰的佩剑,虽没有开刃,但若是击中要害也能置人于死地。

他用手杖格挡,但却只听到啪嗒一声,木制的手杖在提图芭的奋力一击之下断成两截。

提蒙斯确实略懂一些军刀技术。

在前来新英格兰之前,他经常作为保镖陪着妹妹伊莎贝拉去各地走访。

他们的身份虽说不上多么高贵,但也足以引起当地官员的重视,因而并没有遭遇什么实质性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掌握的更多是表演性质的技术。

更何况这都是帕里斯所掌握的内容,郑清和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格斗训练,只能凭借着不熟练的肌肉记忆勉强躲闪。

趁提图芭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提蒙斯身上时,帕里斯牧师已然悄悄绕到了她的身后。他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提图芭的后腰上。

提图芭骤然受这一击,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倒去。然而她手里还持着那柄佩剑,剑尖正对着提蒙斯。

提蒙斯没有预料到帕里斯牧师会在这时出手,想要侧身闪避已经来不及,只得用断了的半截手杖抵住佩剑,顺势向后倒去,祈祷自己受伤不会太严重。

没开刃的剑锋斜着滑开,刺破斗篷,从他的腋下穿了过去。

“啊!”

提蒙斯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牧师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办了坏事,连忙上前来察看他情况如何。

提图芭倒地之后立刻起身,发现阿比盖尔的房间里窗户开着,三步并作两步跃上窗台,从二楼跳了下去,绕到房子的另一面后失去了踪迹。

帕里斯夫人在楼下安顿好孩子们,这才提了灯上楼来。

提蒙斯大口喘着气,心脏激烈地跳动着。他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又看到帕里斯夫人手里的提灯,心有余悸地坐起身,借着灯光检查自己是否受伤。

“谢天谢地,”帕里斯画了个十字,长舒了一口气,“只有一记红印,没有出血,真是令人羡慕的运气!”

“谢天谢地,是把没开刃的刀!”

提蒙斯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为了不被发现此刻的窘状,只好继续坐在原地。

“早知道就让民兵来了!”

帕里斯牧师道。

提蒙斯微微摇头:“也不能这么说,若是被她发现有民兵在,说不定早就逃跑了。”

“也有道理——伊丽莎白,现在是谁在下面陪着?孩子们自己在下面?”

“不是,约翰和他们在一起。”

“约翰!”

提蒙斯突然喊出了声,扶着墙想要站起身来。

“对,约翰!”

帕里斯牧师拾起了那柄佩刀,动作夸张地跳过坐在地上的提蒙斯。

提蒙斯感到有些头晕。他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捂住额头,踉跄地走了两步,身子又歪歪斜斜地倒下去,脑袋撞在倒地的置物架上。

恍惚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一直静止在原地,是置物架主动砸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