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罗森牧师的计划

“非常可疑，非常可疑，”离开帕特南家时，罗森牧师将那张记满了玛莎·科里与小安·帕特南可能的交往的纸叠了几下，揣进了怀里，“我们回去商议一下，确定下次开庭日期后会通知你。”

“希望越快越好！”

爱德华·帕特南对于罗森牧师的“高效”充满了感激之情。

不过，提蒙斯却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爱德华拉住罗森牧师的手诉苦时，他悄声问帕里斯牧师道：“商议什么？”

“我也不知道。”帕里斯牧师摇了摇头。

“先生们，”三人走出一小段距离后，罗森牧师突然开口道，“不妨一起到英格索尔的酒馆一叙，我正好有一物要与诸位一起观看。”

观看？

观看什么东西？

提蒙斯看了帕里斯牧师一眼。他是在帕里斯牧师家里见到罗森牧师的，难道帕里斯牧师不知道吗？

“没错，观看！相信你们会喜欢的，我想想，这将有助于为塞勒姆带来和平——没有巫师的和平！”

罗森牧师略有些兴奋地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提蒙斯觉得这番狂热的语气已经是他尽力压抑的结果，这就更忍不住心生疑惑，再度向帕里斯牧师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帕里斯牧师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罗森牧师究竟要干什么。

英格索尔的酒馆此时人还不多。

经过一夜的动员，大多数人都回家补觉去了。英格索尔先生和夫人并排躺在两张靠近壁炉的躺椅上，身上搭着一条厚厚的毯子，半睡半醒地与回到酒馆的住客打了个招呼。

简单的问候过后，罗森牧师径直邀请两人来到自己的房间。

提蒙斯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他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用纸包着的方块放在桌上：“打开看看吧！”

提蒙斯不知道包里究竟是什么，便没有动手。帕里斯牧师见他没有动作，便主动上前拆看。

“这是什么？”

他一边拆开纸包，一边问道。

提蒙斯也好奇地凑上来。

罗森牧师并没有立即回复，而是面带得意地瞟了两人一眼——纸包内的东西将带来极大的震撼，他无疑对此感到胸有成竹。

“这是——”

帕里斯牧师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

他拿出了一本书，对着窗口反复举起了好几次，借着光线阅读标题，又狂乱地翻阅书的内页，同时发出阵阵惊呼。

“没错，《巫师之锤》！克雷默和史宾格的那本，鉴别与审判巫师的完美指导书！”

罗森牧师兴奋地宣布，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提蒙斯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在现代，《巫师之锤》被认为是猎巫运动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手册，这本初版于15世纪的书几乎可以称得上“臭名昭著”。

提蒙斯偶尔会读到猎巫相关的文章，因而听说过这本书的名字。不过，他想当然地认为其中包含了大量神学理论，因而也就没有兴趣找来读读看。

然而，看到罗森牧师的兴奋和帕里斯牧师的震惊，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做出超乎于一般好奇心的反应，否则岂不是显得太过例外？

怀着这种心态，提蒙斯凑上前去，与帕里斯牧师几乎脸贴着脸，一起查看书中的内容。

正文与书名一样，都是以拉丁语写作。提蒙斯曾系统地学过拉丁语，虽称不上精通，但基本的读写没什么问题，他轻声读出了一章的标题：

“问题十五：据解释称，由于女巫的罪行，无辜之人也受到巫术的影响，尽管这有时候也是由于他们自身的罪。”

果然是神学理论，但这似乎是受害者有罪论？

提蒙斯对这部分不感兴趣，往后翻了几十页。

“第二卷·第八章：论巫师将人类变为野兽之形的方式。”

真有这种方式吗？

提蒙斯有了些兴致，刚想仔细阅读下去，但书却被罗森牧师拿走了。

帕里斯牧师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对罗森牧师道：“你从哪搞到的这个？这可不是什么——”

“这我当然不能说，”罗森牧师举起一根手指，“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有我自己看过，我自己承担一切责任。”

“你们的意思是……”

提蒙斯还是云里雾里。

“你是天主教徒，自然不担心这个。然而一旦泄密，日后追查起来，我跟罗森牧师都可能因为这个被开除出教会！”

帕里斯牧师的语气颇为严肃。

“原来如此！你们尽可以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

提蒙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并不觉得塞勒姆的村民们能看懂拉丁语。

“这本书的存在，只能有我们知道，绝不能告诉其他人！”

罗森牧师盯着提蒙斯，又看了看帕里斯牧师，再次强调了一遍。

“哈桑上尉也不可以吗？”

“哈桑？当然不行！你看他抓巫师的时候十分积极，但他脑子里全是‘公共福利’‘社区的福祉’一类的东西，一举一动都是以塞勒姆村为出发点，根本不是出于虔诚！”

罗森牧师挥了挥手，似乎在说让提蒙斯不必继续举例了。

提蒙斯点了点头。

即便已经成了“巫师猎人”，他觉得自己归根结底还是现代人的脑子，根本没有意识到宗教在17世纪的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直到罗森牧师挑明自己对于哈桑上尉的评价，他才明白自己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既然罗森牧师肯这么说，难道是他们已经默认自己是“神职小圈子”的一员了？

提蒙斯觉得这可能是由于自己的特殊身份。

尽管如此，他还是马上回到了目前的问题中。

“那您给我们看这本书，是要我们做什么？”

罗森牧师点了点头，摇了摇手中的大部头：“很简单，说服哈桑上尉和科温法官。”

“说服他们？说服他们什么，他们不是一直都反对巫术和巫师吗？”

提蒙斯又觉得自己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他和帕里斯牧师对视一眼，发现原来对方也不明白。

“当然是用刑！”

罗森牧师终于对提蒙斯的迟钝表现得有些不满。

“用刑？”提蒙斯惊讶地道。